美国历史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因为贩卖奴隶而被判处绞刑的案子,就是林肯批准的。这个名叫戈登的奴隶贩子在公海上被捉时,船上就装着九百名从非洲贩来的黑人。嚣张的戈登自以为有着强大的蓄奴势力的保护,根本不把联邦宪法和联邦法庭放在眼里,他甚至认为就是对于敌人的伤员都给予深切同情的总统,也会为他网开一面。仁慈的林肯,浏览过证词和那一长串著名人士签名的请求赦免书,不为所动,断然签署了执行绞刑的命令。
当四百万黑人奴隶获得了自由,当叛乱的南部各州重新回到美利坚合众国的怀抱,当长达四年的南北战争结束、和平终于降临的时候——一八六五年四月十四日晚十时十五分——刚刚重新当选新一届总统的林肯,就倒在血泊之中。地点在华盛顿福特剧院,凶手是奴隶制的残忍精神豢养出来的万恶之徒约翰·威尔克斯·布斯。
林肯专门置有一个大信封,封面上写着“暗杀”两字,里面专装暗杀恐吓信。遇刺之前,装在这个信封里的恐吓信已有八十封。他知道,从他当选总统的第一天起,暗杀的阴云就没有离开过。但是他从不退缩,也没有过一丝一缕退缩的念头,犹如一名无畏的战士。他说:“我知道我处在危险中,但是不想把这种恐吓放在心上。”
是的,只有大树倒下,人们才更能量得清楚它的长度。迄今为止,在人类追求自由与平等的道路上,林肯也许是最为伟大的一个人。世界都在为失去他而悲痛不已。他的同时代人列夫·托尔斯泰认为他具有“独特的精神力量和伟大的人格”,“他的地位相当于音乐中的贝多芬,诗歌中的但丁,绘画中的拉斐尔和人生哲学中的基督。即使他不曾当选为总统,他也将无可争辩地和现在一样伟大,但是这恐怕只有上帝才知道。”
最为悲伤的当然是美国人民。在巨大的痛苦之中,全国默然,就连正在欢庆胜利的数十万军队,也在听到他们的林肯遇刺的当儿,就让全部的声音戛然而止,一下子陷入于寂静之中。当他的灵柩走过一千七百英里的路途,从华盛顿回到他四年零两个月前的出发地伊利诺伊州的普林菲尔德的时候,沿途的每一个村庄、每一个路口、每一座城镇,都自发地集合着致哀的人民。
只是,已经完全停止了呼吸的林肯的心里,还存放着一个未能兑现的诺言,一个本来已经答应要在第二天的四月十五日完成的诺言:为一位叫南希·布什罗德的黑人妇女签署领取丈夫军饷的条子。那是他遇刺的当天上午,南希·布什罗德忍着饥饿步行五英里来到白宫大门,非要进去见一眼总统,却被卫兵拦下。争执间林肯先生出现了,“使人感到幸福的脸上露出了奇妙的微笑”,他深情而温和地说,“我有时间同所有需要我帮助的人交谈。让这个善良的妇女进来吧。”原来南希·布什罗德是来向总统询要丈夫的军饷的。她的一家本是里士满附近老哈伍德种植场的奴隶,是林肯签署的《解放宣言》让他们来到华盛顿,丈夫托姆参加北方联军,家里却留下一对双胞胎男孩和一个女婴。自己找不到工作,又好久没有领到丈夫的军饷了。悉心听完南希·布什罗德的倾诉,总统肯定地对她说:“你有权利得到你参军丈夫的军饷。明天这个时候再来吧,我将把签好的条子交给你。”南希·布什罗德满意地走了,簌簌地淌着眼泪走了。她还没有走出白宫,又被总统叫住了。满脸皱纹的总统又细心地叮嘱她:“我善良的妇人,也许你还会遇到许多艰难的日子,家里的全部食物只有一块面包,即使那样,也要分给每个孩子一片,并把他们送去上学。”说完,总统又向着这位黑人妇女深深地鞠了一躬。这位黑人妇女唯一的遗憾是没能看清楚她的总统的面容,因为止不住的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
饿着又流着泪的南希·布什罗德,可能不会知道她的林肯总统曾经在葛底斯堡有过一次著名的演说,但是这深深的一躬,却是对于葛底斯堡演说的最好的诠释。
C 历 史
一八六三年十一月十九日,葛底斯堡战役过去四个月之后,这片渗透着鲜血的土地被正式地奉献给死难烈士,以国家烈士公墓的形式作为他们的安息之所。就是在这次落成典礼上,林肯总统发表了感动世代人心的葛底斯堡演说,听众一万五千人。
虽然他在演说中诚恳地说,“全世界将很少注意到、也不会长期地记起我们今天在这里所说的话,但是全世界永远不会忘记勇士们在这里所做过的事情”,可是全世界像铭记勇士们的所作所为一样地深刻地记住并领会了林肯的演说。因为,这一演说就是勇士们的鲜血所凝成的结晶:民主值得人们用战斗去争取,平等值得人们用鲜血去战取,自由值得人们用生命去换取。
虽然那天林肯总统只讲了两分多钟、二百多字,甚至摄影记者还没能弄好相机他就已经结束演讲,但是他的演讲,还是成为了整个人类前进途中的金声玉振——
八十七年前,我们的先辈们在这个大陆上创立了一个新国家,它孕育于自由之中,奉行一切人生来平等的原则。
现在我们正从事一场伟大的内战,以考验这个国家,或者任何一个孕育于自由和奉行上述原则的国家是否能够长久存在下去。我们要在这里下定最大的决心,不让这些死者白白牺牲;我们要使国家在上帝福佑下得到自由的新生,要使这个民有、民治、民享的政府永世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