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乱说,你什么也不知道。”五味把小海推到一边。“他得问题主要出在下面。把你手里那根长的给我。”
五味的脚边堆着一层木屑,那都是他一刀一刀地削下来的。我进来那会儿,他就在不停地刨啊削啊,忙得满头是汗。从他那很认真的脸上,你看不出这家里还有一个病人。他放下手里的刀,拿起尺子,蹙着眉头,思索着。白木片在他的脚下发出嚓嚓的响声。小海是个听话的孩子,瞟着哥哥的脸色,拿着那根他当手杖玩的长木条过来了。那棍木条超过了他的头顶。五味有些心不在焉地对他说道:
“你怎么又动它了?”
“我没给你弄坏,不信你检查一下。我只是拄着它走了几步。”小海用寻求援助的目光望着我,“是不是,舅舅?”
“是的。”我说。
“我还没把它刨光呢。”五味说。“那上面有刺。你的腿没毛病吧?”
长条,短凳,两个一尺多长的术框子,还有几个用小刀刻成的木球,每一个木球都有一个无花果那么大。来了这么半天,我还没看出他们在干什么。锯末像沙子一样。
“学校放假了?”我问五味。
“他是回来拿钱的。”小海对我说道。“我三哥,他非得有一笔钱,他要是没有一笔钱,那他就麻烦了。”小海在我面前用手比划着钱的数目。我吓了一跳。
“什么事要那么多?”我忍不住问道。学校疯了吗?
五味回来已经有几天了,向家里敲警钟,催款,到时候如果还一直弄不到,事情就真的很麻烦了。雨丝又飘来了。
“把你老子又吓坏了吧?”我说。
自从得到这个糟糕的消息以后,他们的父亲在家的时候明显地少了,我想不出他会去哪里转游。是祸躲不过,躲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这样藏着掖着,他难道就不打算再露头了吗?消息尽管不好,可也不至于将人逼进地狱……两个孩子六神无主。我拿起他们做好的一个木框,我以为是一只像框,可他们不是在做像框。
“咱们重做一个吧,头一回谁都不可能干好。”小海对五味说。“你忘了咱妈生二哥的时候,头一天也是不行,怎么都不行。半夜里月亮出来了他才出来。”
我看着小海,小小年纪,却自愿充当往事的见证人。我告诉他们别做了,我家里有一个,成色旧了点儿,不过还能用。木头不是青菜,不需要多么新鲜,有水气还不行呢。他们看着我,他们的脸上有锯末。我向屋里走去。
小海说,哥,咱们就不做了吧?五味说,把锯子给我。让我再试试。舅舅刚才不是答应要给你一个吗?傻瓜!他连咱们做什么都不知道,怎么给?给你拿来一个凳子……那我干什么?拿砂纸帮我把那几个木球磨光……
我来到那个灰色的布幔外面。“祖宾,”我轻声叫道。
“你知道谁来看你了?我是舅舅……”我小心地将那灰色布幔的一角掀起……
祖宾
油菜花开了……漆黑的乌篷船像梦一样浮在水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