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得意地笑了起来。
小男孩突然变了一个严肃模样,说:“今天写了吗?”
我认出来了,是他来了,是老男孩来了。
“把稿子拿过来。”他朝我伸了手,我把手里的笔记本给了他,他一边看一边皱眉头,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
半个小时后,他表情严肃地看完我写的稿子,那是一个码了七八万字的文字游戏,在我眼里已经变成一个七八万字组成的可乐瓶,高耸入云,但他二话不说,一下子推倒了,破碎的字稀里哗啦撒了一地。
“你缺少一个故事,你缺乏经历,第二章开始你就在编,事实上第三章你的小说就成了空中楼阁,只是你没有意识到,你以为你修空中花园啊。”
我很崩溃,沮丧地说:“你觉得昨天那个女孩怎样?”
“还不错。”
“可惜我要去南方了。”
“说不定你还会回来。”
“是吗?”
“去旅行吧,顺便帮我物色个猎物。”
他拍拍我的肩膀,留下最后一句安慰的话,飘然而去。
5
老男孩第一次出现是在我刚来北京时候一个极端孤独的晚上,那时候我和相恋两年的女友刚刚分手,寂寞得可怕。我的直觉感到孤独就是个形影不离的魔鬼,我甚至能看到它的影子,孤独它是个头发乱蓬蓬的侏儒,或者是一个满头髯发却还在发育的小狮子,所以我一刻也不能在房间里待着,我去了人来人往的大超市,企图掩饰我被孤独跟踪的事实,但这并没有使我感觉好一点。人群中我依然感到他紧追不舍的脚步。我们上演了一出追踪和逃跑的大戏,我在人群的掩护下,在琳琅满目的货架里穿梭,同时飞快地买了几瓶啤酒,冲了电梯,同时在电梯们快关上的瞬间,我又跳了出来,飞快走向楼梯,身后还传来几句“神经病”。
我进了地铁,确信它跟着我上来后,又故技重施,在地铁门关上的一瞬间出来了,上了反方向的另一个地铁--北京的二号线是环线,两个方向都可以到家。
我累了,但在回家的小路上,我的直觉感到它还在,一定在,我都几乎闻到他的味道和听到他的脚步,我放弃,我认输,我让你吃掉总行了吧,我被孤独打败了。
回到房间我把自己灌得大醉,但总是觉得角落里有个影子,我把手机也砸了,在窗台上像个野猫一样唱歌。最后,孤独开始说话了,他说,你能陪我玩一下吗?我很孤独。
老男孩,说起这三个字,我总是想起一本颇有文采的外国小说的开头,请允许我套用《洛丽塔》的开头,我来介绍老男孩:
老男孩,我生命之光,我欲念之火。我的罪恶,我的灵魂。
老--男--孩--舌尖向上,分三步,从上颚往下轻轻落在牙齿上,老--男--孩。
虽然这一段矫情的文字有一点反胃,但老男孩的确是我的生命之光和欲念之火,或者说是我的艺术之神。当然,灵魂,孤独之神诸如此类的词语都可以。他说他其实从小就在我身边了,只是我不知道而已;他还告诉我,每个人身上都带着神的碎片,事实上,一些大艺术家如梵高,海明威,中国的王朔,都是能把老男孩保存得很好的人;他还说你看的那些杰出的文学作品,外国的如《铁皮鼓》,中国的如《看上去很美》,古代的如《红楼梦》,无不是作者心中的小孩对世界最真实的想法;任何至真至诚的艺术品,到最后都单纯的来自那颗赤子之心,赤子之心又是老男孩的另一个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