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相爱(4)

胡兰成看了苏青寄来的《天地》杂志,看了张爱玲的小说《封锁》,立刻欣赏和激赏,欣赏激赏之余,转而向苏青打听张的详细,不知是由于他的打听由苏青转达过去,张爱玲才开始注意他,还是张爱玲原本就知道他,反正在两人见面之前,张爱玲也已欣赏他的“才”,故此而有胡兰成“坐监牢”,张爱玲和苏青一起去向周佛海说情之事。

直到胡兰成“坐监牢”出来后到上海,两人才见上面。

第一次见面,胡兰成是有些失望的,因为张爱玲和他的想象完全不同,在他肯定是希望文美人也美,但文美的张爱玲人却不美,这不是一时一面的偏差,十余年后写文重忆当时印象,胡兰成仍是保留着如此观感。张爱玲看上去像一个女学生,还没有一般女学生的成熟,包括身体上的和态度上的。他甚至开始担心她的生活是清苦的,所以询问她写稿的收入,而她也如学生一样老老实实回答。他没见到人之前觉得她高不可及,此刻,看到如此平常的她,他觉得自己不需要仰视,可以坐直了,他开始点评她的作品,叙述自己的生平经历。这一谈就是五个小时,主要是他讲她听。胡兰成搭识女学生是有经验的,虽然年轻时从没有成功过,现在已年近四十,面对二十出头的张爱玲,他自然游刃有余,送张出门时,他还来了一句调笑话:“你的身材这样高,这怎么可以?”

另一方面,在感情生活上,她又是饥渴的。她虽有着显贵的家世,日常面对的却是极度压抑的家庭生活,父母离异,在父亲家的孤独和受罪,以及最后的出逃;母亲常年远游在他国,也难以顾及到成长中的儿女。这一切,或许是成就这位天才女作家的条件,可对于少女张爱玲又该是如何的悲苦和凄凉!她在自己的文章中曾写到其时的心境:

我补书预备考伦敦大学。在父亲家里孤独惯了,骤然想学做人,而且是在窘境中做“淑女”非常感到困难。同时看得出我母亲是为我牺牲了许多,而且一直在怀疑着我是否值得这些牺牲。我也怀疑着。常常我一个人在公寓的屋顶阳台上转来转去,西班牙式的白墙在蓝天上割出断然的条与块。仰脸向着当头的烈日,我觉得我是赤裸裸的站在天底下了,被裁判着一切的惶惑的未成年的人,困于过度的自夸与自鄙。

这时候,母亲的家不复是柔和的了。

考进大学,但是因为战事,不能上英国去,改到香港,三年之后又因为战事,书没读完就回上海来。公寓里的家还是好好的在那里,虽然我不是那么绝对的信仰它了,也还是可珍惜的。现在我寄住在旧梦里,在旧梦里做着新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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