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爱情之箱(2)

睡不着觉,又不能看电视,那我们应该干些什么呢?我建议还是发呆吧。找一个舒服点的姿势,点上一根烟,安安静静地凝视着某处,脑子里什么都不要想,放松,彻底地放松下来,和时间说再见,和眼前说Bye-Bye,没有什么是需要你去做的,也没有什么是值得你去花时间思考的,你惟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凝视,凝视眼前的空气,不要太使劲,也不要太专注,你需要找到一种似望非望的感觉,你并不是在凝望它,也不是特意想看清楚什么,空气不存在了,眼睛也不存在了,最后,你也不存在了。物我两忘的境界,就是发呆的最高境界。多好啊,我们随时都可以用它来抵抗无聊,破解生命,消融永恒。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一点,尤其是在我成年以后,我总是一个人玩得乐此不疲,多大的事情我都屡试不爽。你玩过“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吗?这就是它的升级版。

可我今天必须承认我失败了。十分钟后,我愤然起立一个猛子就钻到阳台上那个巨大的杂物柜里开始捣腾,我必须起身了,我受不了它总是在我的脑中横冲直撞,我必须找出它来,必须!我记得我就是在两年前将它塞到了这个杂物柜的深处,然后以为整个人生都不会再度开启它,好吧,我承认吧,那是我的爱情之箱,里面装满了关于我往昔爱情的一切,我写过的情书,某人写给我的情书,卡片,钥匙链,照片,项链,甚至还有钻戒。我今天要把它们统统找出来,我受不了,我从昨晚到现在一直都在想念它,从昨晚开始,它就在我的梦中诡秘的笑,它知道我要去找它了,时间到了,芝麻开门了,神灯开启了,魔鬼要出洞了。

我为什么要将它放得如此之深呢?我抱怨着自己,在大汗淋漓地清空这个一人多高的杂物柜时,我不由得开始反省起自己当初的动机来。是的,每次搬家我都不愿意看见它,每次我都将它放在新居中一个最隐秘最难让我想起的位置。我承认我舍不得丢掉它们,也不想依照那些“失恋大全”之类的书籍所说,找个地方给它们埋起来。我愿意带着它们上路,无论我去哪里,无论我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我都说服不了自己丢掉它们。我有病。

“你好!”

我看着它,它就躲在那里,安静的,无声的,靠在柜子的角落里。我脱了衣服,擦着脸上的汗,一屁股坐在凌乱不堪的各项杂物之间,轻轻地对它说。我凝视着它,仿佛看见它隐秘地动了一下。我啧了啧嘴,点了一根烟,忽然就不知道接下来还该做些什么了。打开吧。不。打开吧。不。

好吧,我打开。

A.倪燕与我的合影。倪燕写给我的分手信。我送她的手链。

B.白露的丝巾。好吧,还有她的一捋头发。有情有义的古代人。

C.韩佳子与我的合影。我指的是只有我没有她的合影。她的那一部分被她自己挖掉了。我记得。还有塑料警棍,长筒丝袜。好吧,还有一些角色扮演的东西。我必须承认那时我们玩得很疯狂。我们坦诚相对,积极配合。啧,真是好时光啊。

D.陈影为我织的围巾,那围巾分明就像是为骆驼织的。还有那留言本,我们当时为对方随时留下的爱情感言,或者,抱怨之声。还有她与我的合影。我指的是只有我没有她的两人合影。她的那一部分被打火机烧黑了。好吧,是我烧的,我自己烧的。我总不愿意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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