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二天,林楠茵照旧去上班。她走的早,虽然已经是故意磨磨蹭蹭不肯出门了,奈何做领导的都可以迟到早归,她终究没有耗过冯微微,没有亲眼看着她走出自己的家门。
一到公司,她火急火燎给杜得之打电话:“快快快,帮我查一个人的联系方式。”
杜得之昨夜半夜笙歌闹到很晚,凌晨四点才睡着,这个时候被她一个电话吵醒,声音里明显饱含怒火:“你这么早打给我就为了这事?你知不知道扼杀美容觉是十分不道德的行为,是值得唾弃的行为,是……”
林楠茵可怜兮兮打断他:“我只认识你这么一个身在艺术圈的朋友了……”
杜得之声音一顿。然后有点无奈地开口:“怎么了?”
林楠茵如此这般把经过说了一遍,杜得之听的嘶嘶直吸气。“你是面团捏的还是烂稀泥捏的啊?你怎么就没点艺术家的骨气跟真性情呢?你怎么不一巴掌甩给丫脸上让丫滚蛋呢?”
这事要是轮到杜得之身上,他肯定二话不说把两人一块赶出家门。但是她能吗?那个瘸着一条腿的可是她的老公,她说什么都不能赶走还得好生伺候着的老公。杜得之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舍不得离开那个没责任心没担当有点窝囊有点二百五的吕方丛。你说是真爱?别开玩笑了。
林楠茵小声嘟哝了两句,杜得之还在电话那头劈头盖脸地教育她做人不能太懦弱,该出手时就出手,不然落后就要挨打。好不容易等他消停点,她才把话题重新引到开头:“那你现在能帮我查联系方式了吗?”
“你还查什么联系方式啊,听我的,赶紧回家,什么时候把那女人弄出家门了什么时候才算完。”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我去没用,我得叫上她老公一块。”
“你要查的人就是她老公?”
“对。”
“叫什么?”
“廖南斐。”
这个名字是她通过吕方丛公司的内应查到的。他们刚结婚那会儿,他一个人奔赴国外,她独守空闺,寂寞万分。不敢老给他打电话,就上他们公司的网站,上百度搜索他的名字和他的公司,上他们的聊天群里面潜水,并且勾搭了一个叫晓猫的女孩。两个人曾经一起逛街一起喝奶茶一起说悄悄话,算得上她在北京为数不多的朋友了。此一役,如果不是晓猫鼎力相助,她早就败北了。
她把冯微微在她家里的消息告诉了晓猫,立刻博得了晓猫的同情,她自告奋勇地帮她查到了冯微微老公的名字,但是却没有电话。因为知道这人算是成功人士,还是搞艺术投资的,她立马就想到了杜得之。
中午,她压抑住了自己蠢蠢欲动想要回去看看的心,拨通了廖南斐的电话。电话一接通,她直奔主题:“你是冯微微冯副总的老公吧?麻烦你把她领回去,她现在在我家里。”
她没空跟这个男人客气。把老婆赶出家门的男人算什么好男人?把老婆赶到别人家打乱别人生活毁灭夫妻感情的男人算什么好男人?她肯平平静静跟他说话,就已经是十分理智了。
“对不起。”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低沉,很有一种威严的压迫感,“她不是我的女儿,我对她没有监护权。爱去哪里是她的自由。”
话说完,电话就挂断了。林楠茵一肚子火。没礼貌没教养自高自大目中无人的男人,怪不得夫妻不和。她放下电话,想了想,又给吕方丛的手机打了个电话。
响了好一会儿,吕方丛才接。电话那头很嘈杂,明显不是在家里。她问他在哪里,他答非所问:“马上就回家。”
电话挂了,林楠茵失落了好一会儿。昨天晚上,她就在被窝里掐着他的胳膊逼着他发誓,让他今天一定把冯微微送走。她能容忍她住一个晚上已经是莫大仁慈了。她不是圣母玛利亚,没普渡世人的必要。当时大概吕方丛也觉得颇为内疚,所以答应得很利索。但是很明显,这事光靠吕方丛很不保险。他们一起出去了。
冯微微连班都不上了。当然了,她是领导,爱去不去,工资照拿。但是她不去公司就得找人聊天找人逛街找人倾诉衷肠。你看你看,吕方丛不是已经被她拉下水了吗?他能收留她一个晚上,就有胆量收留她三个四个星期甚至一个月。林楠茵越想越可怕,实在忍不住,抓上包就冲了出去。她要去找廖南斐,当面谈谈。
设计总监跟着她的步子就出来了。他一早上都在帮她改封面的细节,刚刚才完成。本来想把她叫进来单独聊聊再点拨点拨她的,她有灵性,他还是惜才的。但是看到她风风火火一骑绝尘的背影,再多的话都没用了。这叫自暴自弃,顽石不开窍,给她清风明月她也品不出味来。当下一声长叹,转头回去了。
廖南斐的根据地是在国贸的一栋大楼里。虽然办公楼外表时尚摩登,跟国际接轨,但是一进去别有洞天。假山流水,绿植遍目,大厅装潢成古色古香的飞檐走廊,入耳的音乐是古筝,什么曲子她听不出来。她手足无措地发了一会儿呆,前台小姐对着她温婉地笑:“请问你找谁?”
她硬着头皮回答:“我来找你们老大,廖南斐。”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都到这儿了,不能功亏一篑。
前台继续温言软语:“请问你是哪位?有预约吗?”
她张张嘴,又闭上了。说她是林楠茵?那跟说她是路人甲没有区别。说她是来找他谈谈他老婆冯微微的?估计前台都不会帮她转达。为了她的婚姻她的家庭,她决定铤而走险一次。
“我是他妹妹。”
前台又是一笑,低头打了个电话,复尔抬头笑道:“对不起小姐,我们总裁说他没有妹妹。”
林楠茵老脸通红。从小到大都是好学生,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撒一回谎却被当场揭穿,换谁都会难堪。她结结巴巴地解释:“那什么,咳,昨天晚上吵了架,然后,就这样了。那什么,你能不能帮帮我?”
她可怜巴巴地望着前台,绯红的脸蛋显得一切格外真实。前台小姐咬唇沉思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好吧,你跟我来。”
前台把她领到了二十楼的总裁办公室门前,留下她一个人就走了。林楠茵站在门口踌躇万分。从小到大,她还没有见过活的总裁是什么样的呢。说不紧张不激动不畏缩,那是假的。
站了一会儿,腿都哆嗦了,她还是下定不了敲门的决心。正在给自己拼命打气的当口,门开了,出来一个成熟的中年男人。她做贼心虚,掉头就想跑,被后面一声断喝:“站住!”
她缓慢回头,一张算得上文质彬彬的脸出现在视野之中。若不是他紧锁双眉,看起来还是有点面熟的。一瞬间,她想起那天晚上路边搭讪的文质彬彬男。她马上意识到自己应该难为情一点。她侧过了脑袋,没给他正脸。
成功男人并不买账,声音威严地问她:“你是哪个部门的,在这里鬼鬼祟祟的想干什么?”
“我是来找你们廖总的。”她赶紧抬头挺胸气宇轩昂。她想通了,又不是来求他赏饭吃,这么紧张干吗?
对面的男人满脸不解地上下打量她:“你找我干什么?”
“你就是廖总啊……”她赶紧上前伸出双手,一副久仰大名的热血沸腾状。
廖南斐敷衍地沾了一下她的手,同时抬腕看了看表。成功人士总是在赶时间。时间就是生命时间就是金钱,跟她这种整天无所事事得过且过的人当然不一样。林楠茵再笨也明白他在不耐烦了。“是这样的廖总,我上午给你打过电话,我是……算了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老婆现在正在我家里呢。麻烦你行行好,把她领回家去可以吗?”
廖南斐两道犀利目光从镜片后面射出,林楠茵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她说这些有错吗?作为一个男人,一个丈夫,难道不应该尽到关心自己老婆,爱护自己老婆,在老婆闯祸的时候收拾烂摊子,在老婆离家出走的时候尽量挽留弥补的责任吗?
“这位小姐,我跟我妻子的事情是我们的家务事,请你别多管闲事好吗?”
能看得出他已经在极力隐忍了。如果不算他咄咄逼人的眼神,他的儒商风范还是表演得挺成功。
林楠茵听着这话就更不乐意了。怎么能说是你家务事呢?当然,你跟你自己老婆吵架,她是管不着,也没心思管。但是现在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她就是那条无辜的鱼,因为他们的吵架,她现在忐忑不安一整天都在唉声叹气愁肠百结。她遵纪守法一等良民,招谁惹谁了?“你们俩感情怎么样我不管,吵架不吵架我也不管。但是你们俩的家务事能不能在自己家里解决?你老婆现在住在我家里,跟我一条腿的男人不清不楚你来我往的,你以为我爱管闲事啊,要不是你跟她吵架,用得着我到这里来吗,啊?”
她一激动,声音不自觉提高了起来。幸好二十层没多少人,秘书们都坐在隔壁的房间里探头探脑不敢出来。廖南斐深深皱眉。他这辈子最讨厌跟泼妇打交道。而且是没文化没素质的市井妇女。
“我还要开个会,”他又抬腕看表,“请问……”
“林楠茵。”
“好,林楠茵小姐,你方便把你的家庭住址告诉我的秘书吗?我会派人去接她回来,不再给你添麻烦。你看这样行吗?”
彬彬有礼,十分周到。林楠茵仍旧皱眉:“让人接?你自己不亲自去?”
廖南斐做了一个无奈的姿势:“最近实在很忙,不过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不送了林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