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2)

三国时代曹植为了纪念他的爱人甄后,模仿《神女赋》写了一篇《洛神赋》。在这篇赋里,曹植把甄后比为洛水的水神宓妃,极力描写了她的容态、举止及服饰等,又把屏翳、川后、冯夷、女娲等人拉来作为陪衬,使所写情景,陆离光怪,烘托了洛神不同于凡众的神性美,达到了他所要描写的目的。但是,这篇赋的基调是带着感伤情绪的,和神话积极、乐观、向上的精神并不相合。

对于汉魏六朝的诗歌,神话也有影响。大约成于汉末建安时代(公元196—219年)的《古诗十九首》里有一首《迢迢牵牛星》,全取材于牛郎织女神话故事。作者对所写人物抱着充分的同情,诗句是美丽而朴素的,感情也是健康的,是自有以牛郎织女神话为题材而写作的诗歌中最早也是最好的一首。

晋代诗人的诗作中有阮籍的《咏怀》,诗句如“夏后乘灵舆,夸父为邓林”、“应龙沉冀州,妖女不得眠”;郭璞的《游仙》,诗句如“灵妃顾我笑,粲然启玉齿”、“姮娥扬妙音,洪崖颔其颐”等,亦多取材于神话。在这些诗作中,诗人们借神话抒写了他们忧时伤世的心情和高蹈遗世的向往,从当时的社会环境来看,也还是有其进步性的。

运用神话材料入诗显得最有力量的是陶渊明《读山海经》中的两首,一首写夸父追日,另一首写精卫填海和刑天舞干戚,的确是写得凛凛有生气,将古神话里几个神人的斗争精神充分表达了出来,所以鲁迅在《“题未定”草六》一文里给予了高度肯定。

魏晋六朝笔记小说中像张华《博物志》里所记的织女支机石,干宝《搜神记》里所记的盘瓠、蚕马,殷芸《小说》里所记的牛郎织女,都带有一些神话小说的味道,但也只能算是神话小说的雏型,说它们是原始记录的神话材料也可以,因为这些小说的作者并没有有意识地做小说,更没有有意识地以神话材料做小说。

有意识地做小说,是从唐代以后才开始的。明胡应麟说,“唐人作意好奇,假小说以寄笔端”①,就是说唐人因好奇而有意识地采取一些神话传说材料来做小说。

唐人小说中具有神话意味的是很多的,较著名的如王度的《古镜记》,取材于轩辕黄帝所铸造的一面古镜的神话;李朝威的《柳毅》,写柳毅和龙女恋爱的故事,是受了佛经文学和自古相传的鲛人神话的影响;李公佐的《李汤》,写禹擒水怪无支祁,是受了古代夔和山■神话的影响。后两篇作品问世以后,马上又成了新神话,不少人对此深信不疑,甚至为他们造像,还为柳毅修建了洞庭神君庙。小说、戏曲模仿《柳毅传》的,人物形象涉及无支祁的,更是所在多有。

神话对唐代诗歌的影响尤其显著,不少诗人的诗篇中都有神话方面的取材。尤其是盛唐时代浪漫主义大诗人李白,在他的诗作里经常有神话典故被运用。如《大猎赋》的“五丁推峰,一夫拔木”;《上云乐》的“女娲戏黄土,团作愚下人”;《登高丘而望远海》的“精卫费木石,鼋鳌无所凭”;《古朗月行》的“羿昔落九乌,天人清且安”;《把酒问月》的“白兔捣药秋复春,姮娥孤栖与谁邻”;《感兴八首》的“瑶姬天帝女,精彩化朝云”,等等。取材范围很广,或借景以抒情,或取譬以言志,随笔点染,纵横无碍,足见诗人的胸襟和才气,以及他对神话的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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