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第二章曾经提到,神话翅膀所翱翔的地方,每每成了科学创造发明的先声,看起来确实有些不可思议。神话和科学,好像是两个极端,一个是主观幻想,另一个是具有严格条件和要求的客观现实。但是说也奇怪,往往神话中幻想的东西后来被科学实现,神话竟成了科学的预言,或者说,神话不知不觉地走向了科学——这难道不是一件有趣的事吗?

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里说:“任何神话都是用想象或借助想象以征服自然力,支配自然力,把自然力加以形象化;因而,随着这些自然力之实际上被支配,神话也就消失了。在印刷所广场旁边,法玛还成什么?”又说:“在避雷针面前,邱必特又在哪里?在动产信用公司面前,海尔梅斯又在哪里?”①

这段话的主要用意是,我们对它需要有正确的理解,不能理解为科学和神话是誓不两立的。只能这样来理解:马克思举出希腊神话中这几个著名的例子,说明有了科学的创造发明,神话中的部分幻想已被科学家实现,自然不得不消失。但神话对科学的启迪之功,终于是不可没的,所以我们今天再来重温神话中的那些“儿童时代的天真”,感到有“永久的魁力”(马克思语),也是很自然的。

法玛是希腊神话中的传闻的女神,古代希腊人想望消息迅速传播,故创造了法玛这样一个神话英雄的形象,后来这一愿望被印刷所的功能给予实现,因而法玛就不成什么了。邱必特是希腊神话中的天帝,又是雷神,掌心里掌握着猛烈的雷火,可以任凭自然的意志惩罚人和神;可是后来避雷针发明了,邱必特自然也就不会和避雷针同时存在了。这类例子无非说明科学的创造发明,代替了神话的天真幻想,作为原始宗教信仰,这些神话中的神人虽然消灭了,但作为艺术形象,作为一种如马克思所说的“高不可及的范本”的艺术形象,它们还会长远地存在下去。

高尔基在《苏联的文学》里告诉我们:在远古时代,人们就已经梦想能够在空中飞行,于是有关于“飞毯”的故事;梦想加快走路的速度,于是有“快靴”的故事;还想到在一夜之间纺织大量的布匹,一夜之间修造很好的住宅,甚至“宫殿”等。自然,这些不过都是神话的幻想,可是这些幻想,不是都已经被今天的科学实现了吗?今天的飞机、火车、电动织布机、住房快速施工法等,不是都已经代替了远古时代神话中的幻想了吗?而神话,在若干世纪以前,就已经构成幻影想象到了这些事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某些神话实在可以称为“幻想的科学”。

中国神话在这方面一点也不逊于世界各国神话。千里眼、顺风耳的民间传说是大家所熟知的了,现在的电视、电话岂不是千百倍地扩展了千里眼、顺风耳的功能了吗?拿飞行的设想来说,中国的神话早已有“鲁班刻木为鹤,一飞七百里”(《述异记》卷上)、“奇肱民能为飞车,从风远行”(《博物志·外国》)这样的记述,说明我国人民至少在一千五、六百年以前,已通过神话幻想对飞行作了科学预见的描绘,其准确程度,当然又胜于像“飞毯”那样原始性的简单设想,实在令人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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