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阶段
我相信还有一个最终阶段,在柏瑞的研究中并未提出。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个阶段已经超出了大学生的学习生涯。这个阶段是从灵魂或心灵的角度,重新再来寻求绝对真理。不过,就如荣格所提醒我们的,这个再追寻是中年以后的任务,而不是属于年轻人的。我要再次提醒大家,追寻真理有好几种不同的层次,在这个阶段,追寻永恒真理与只是单纯天真地想找到真理是不同的,因为此时追寻者已深刻地了解到,想要知道超乎个人有限经验的任何万物,是极为困难的。在这个阶段,我们从一些伟大的追寻真理者以及不同的宗教大师们身上受益最多。
真理之所以如此复杂或难寻,是因为人们对现实真理有先入为主的观念,所以就看不到它了。
我们要知道,了解知识的相对性,是理性智力的最高任务。但是,还有一个更高的境界存在,我们必须能够超离思想和情感,并且不取不舍地观照它,才能有所领悟。这样一个不执著的态度,能使我们了解我们并非如自己所预设的想法,我们也不是我们的情感。这个不执著的态度,使我们无须借由特别的方法也能体验到真理,而这个真理只能通过体验而得到,它是无法被测量或写成法典的。
艾垂莉思·夏(Idries Shah)将智力(Intellect)解释为:“一连串交替控制你的心灵意识的想法”。因此智力对我们而言,可能永远都嫌不够,同样的,因为我们的感情会无可避免地附着在一切事物上,所以我们也同样觉得情感永远不会被满足。在伊斯兰教的修行方法中,有一个超越智力或情感的阶段,称为“真实智慧——理解力的工具,它存在于我们每个人的内在。”这个真实智慧能帮助我们体会超越的经验,这个经验也能让我们瞥见与宇宙合一的境界。这个境界就是所有追寻真理者所追寻的天人合一的境界,它同时也是使我们与宇宙万物产生关联的大爱。
然而,智者教导我们,人不应该通过拒绝思考或拒绝理性的方式,来达到与宇宙合一的经验,或与万物一体的大爱经验。事实上,我们应该先让心灵和情感发展到最高境界,然后才能以理性的智力和情感的同理了解来学会了解真理的相对性,如此我们才能既放下,又依然保有自我,并敞开自己的心灵去体会一个全新的实相。矛盾的是,除非等到我们真正认清人因为自己的主观意念而无法真正知晓每一件事物后,我们才学会放下追寻,不再企图去了解什么,这时真理才会如一项恩赐般降临到我们的生命中。
在某些时刻,智者会停止追求所谓追寻真理者所追求的知识和智慧,甚至此时的智者,会要我们完全放下个人的妄想和执著,以调整个人与真理之间的差异,否则人永远不可能得到真正的自在。此时的真理追寻者并不会对何谓真理有所挣扎,而是以更开放的心灵来了解什么是真理。
这就是约翰·海德(John Heider)的《领袖之道》(The Tao ofLeadership)书中所说的:“不需要奋斗、行动或改变,而只是去了解和接受任何情况下所发生的事实。”现代有关帮助人达到心理健康的教导,也都强调放下虚假,真实地面对我们的希望、恐惧、脆弱和伤害。只要我们仍戴着面具,想表现得比真正的我还要好时,我们就永远不会变得更为睿智。
真理追寻者的课题不在于是否能找到最终的真理,而是在于你能否接受它。这就像是除非有一台好相机,否则就算有最美的落日,也无法拍到好相片。同样的,除非我们开发自己的心灵、情感和灵魂,否则纵使永恒的真理就呈现在我们眼前,我们也看不到它。事实上,这就是为什么苏格拉底要我们去“认识自己”。如果我们对真理之前的滤镜(自我)一点都不了解,我们就永远也无法知道自己的主观意念如何扭曲了真理实相。
人都需要彼此,因为如果独自一人,我们就只能经验到自己对宇宙的主观意识。当战士原型在生命中起作用时,我们会反抗议论,甚至会为不同的真理信仰而作战。然而,当智者原型支配我们的生命时,我们会发现应该要聆听彼此,而只有如此,我们才能拼凑出某些相对的真理。
除此之外,我们也知道,人除了通过五种感官所得到的感受外,其他我们所经验到的任何真理事实都是一项恩赐。我们无法凭自己的力量获碍这些真理,我们只能粹炼自己的心灵、情感和灵魂,然后等待奇迹来临。睿智的智者知道,只有通过奇迹,我们才会经验到永恒的真理,或者是启发新的思想!
智者阴影
当我们被智者阴影笼罩时,会有与现实分离的感觉,周遭所发生的事物,甚至于内心中的思考意念,都好似与我们距离遥远。我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却相当麻木没有任何感觉。
因为我们极力不去执著,所以对人、对事、对理想,都无法给予承诺。有时我们会欺骗自己说,这样会给我们自由,但其实我们并未得到真正的自由,我们只是害怕给予承诺,以至于不能真正地与任何人或任何事产生关联。
甚至于,智者阴影常常会过分执著于完美、真实和正确,以至于无法容忍正常人所具有的情绪和软弱。这样的智者很容易走向玄秘的修行方式,而且经常因一点点的不完美就轻视自己或他人。然而,天下根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物或人呀!
或者,智者阴影是如此地被相对性(对/错)所控制,以至于不可能真正去做什么,他会说,当不知道什么是真理时,人怎能有所行动呢?这样的人无法爱人,因为他不知道如何才能确定这人是否就是自己生命中的正确对象。这样的人也很容易愤世嫉俗,因为他过分执著于他觉得自己无法确定任何事情,而且他又觉得所有的生命都是不完美的。
当智者阴影在我们的生活中作用时,我们常会被各种萦绕不去的念头所困,而企图以理智的方式去解答它们。如果不能以理性思考的方式来解决它们,我们就会不知所措,完全不会应付。由于生命中大多数的重要决定都无法以一种理性、逻辑的方式来做选择,因此,当我们一直尝试以理智来解答人生问题时,智者阴影就会掌握住我们,使我们的思考一直在兜圈子、永无解答。
智者阴影也因被局限在某些看待世事的方法上,而会觉得世事并不复杂难懂。比方说,被智者阴影支配的某些学术界专家,会被科学方法以外的其他认知方式所激怒。这样的人通常一点儿也不知道自己的主观偏见已经扭曲了原来应该是理性和科学的看法。在追寻精神灵性和诉诸情感的治疗中,智者阴影会变成反智份子,而且不惜以拒绝思考来体验令人感动的神秘经验。
智者阴影以受限的眼界和反对知识的典型方法来控制知识,以使他们不至于受到威胁。通常,他们只知道那些与自己所学相符的方法,也就是他们所擅长的方法,于是在有意无意中,知识变成了一种可以向别人炫耀自己的优越感的工具。
他们的主要着眼点已经不是要获得智慧,而是借着知识来评断别人。他们将所发现到的任何片面事实都视为绝对真理。然后,他就依照自己所认为的片面事实来评断别人、捍卫自己,而将其他角度的看法都一概视为是天真无知、不足为论、或会危害人心。于是他从追寻真理转而为只知护卫个人的优越地位。
当智者阴影面控制了我们时,我们就会变得冷酷无情、心灵空虚、心理防卫,而且感觉受人威胁,我们也常会觉得自己被别人误解为一个教条式和保守的人。很多时候,我们觉得自己比别人优越,却不了解为何别人不如此看待我们。当我们献身捍卫真理时,我们甚至会为自己的不被人了解而惋惜,好像我们正在护卫着真理之火,使它不被人踩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