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潮 九月(2)

“我走了。”一抹微笑化解了他刚才稍嫌鲁莽的表现,“我得开始我的生活,你也有你的日子要过。”我准备好承受更多的谴责,而他却走开了,甚至连头也未回。可是接着他回过身来,眼神充满了痛苦却诡异的平静,说:“再见!”仅此而已。

他的离开所带来的沉重压力非常惊人。我把前额往车顶一靠,哭了起来,完全想不出其他的方法克制伤痛。两位朋友知道我要长途开车,特地准备了咖啡和食物给我,并且献上温暖的拥抱,这才让我收起眼泪。这些女友的婚姻关系早在多年前就变得冷漠且充满敌意,此刻她们带着渴慕的眼神站在这里,诉说我的勇敢,表达她们也希望有胆量和我一样保有独立自主的生活。我抬起下巴,将手置于鼻下,免得更多的泪水流出来,一个劲地想要努力辩解。“绝望”这个词,足以说明我在这个重大时刻的心情,我很难将自己的行动界定为勇敢。我始终被训练着要接受“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随你去……”的信念,而现在却往一个完全相反的方向跑去。多耽搁一分钟,我便多一分改变心意的危险。

女性情谊始终是抚平我黑暗岁月的一帖万灵丹,然而这一次我却遇到了需要全力以赴应对的危机,远非让我转移注意力的朋友们所能化解。继续和熟悉的朋友在一起,只能加重我的无力感。我爬进老旧的富豪汽车,把书籍、纸张、未完成的手稿以及作家必备的工具等装进车里,凝视着草坪上竖立的“出售”牌子,出发离去。我的最后一件事,是前往银行结清户头里的存款,总数是三千七百八十三元四角二分。丈夫负责大额账单,我则处理自己的部分,这是公平的决定,因为多年来我的写作稿酬一直都用于支付孩子们的学费、税款和大部分的额外开销。

当我驶离尼埃克,往泰邦奇桥方向行驶时,我不是一次地对自己说着:“你的行动是对的,继续坚持下去——你的决定是对的。”当我付了过桥费,看到写着新英格兰的路标,我的肩膀顿时垮了下来,整个背陷进座椅里。我终于是独自一人了,此刻的感觉竟像是这项行动已持续了很久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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