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地产和信贷泡沫破裂之后,人们开始相信20世纪90年代风险观念的转变是贪得无厌、愚蠢透顶和毫无能力的表现。人们奚落房地产投资狂潮,特别是美英的投资狂潮,视其为史上最极端、最蛊惑人心的“非理性繁荣”。但是从根本上讲,大部分信贷的增加是合乎情理和不可逆转的。信贷增加其实是对前两章描述的变革性经济大潮的合理反应。
在大稳健时期,工人和公司不再像从前那样易受经济周期的困扰,破产和失业这样的极端情况也比较少。经济周期更加稳定对银行家、公司和个人在管理财务方面都具有重要影响。借贷的增加是合理和可预测的反应,所谓的房地产投机也是如此。在经济泡沫期购买房产其实是非常合理的。2007~2009年金融危机尘埃落定之后,金融专家预测,即使2009年经济触底之后,房价也将继续下降20%,甚至50%,如今看来,在泡沫期投资买房的人很可能会笑到最后。在市场一片恐慌之时,如果将税收优惠和业主自住的隐含租金计算在内,合理管理投资、没有被迫卖房的业主,都会比世界大多数地区的股票和债券投资者赚得更多。
在空前的金融危机尘埃甫定之际,这些颇具争议的言论就甚嚣尘上。人们普遍认为,疯狂的房产投机是导致危机的元凶。此观点也有数据证明。
我们先来看看据称十分疯狂的个人借贷。诚然,在2007年,许多国家的个人债务水平相对收入和总财富来说比历史上任何一个时期都要高,但这是否意味着借贷潮是疯狂的?如果经济增长更加稳健,就业更加稳定,利率比前几代都要低,难道此时借贷增加不合理吗?
工人失业、公司亏损的可能性都降低了,于是人们便可合理地借贷或减少存款。如果中国和日本的储蓄积累导致利率下降并持续10年保持低利率,借贷就更具吸引力了。若同时货币不再神秘,也不再和披着半宗教外衣的黄金挂钩,维多利亚时代的金钱观念也不再困扰人们,债务就会被视为普通的消费品。在自由社会,成年公民都有自主决定生活方式的权利,防止他们轻率借贷的家长式规定也渐渐减少。所以,常被诟病的金融监管不力是对长期社会进步的合理和可预测的反应。
所有这些变化的结果是人们开始使用信贷,最终转而使用更复杂的金融产品。这就是世界金融体系的主要情况,直到全球借贷潮的最后一年。直到那一年左右,整个借贷潮才突然变得疯狂。
直到2005年,后来被视为恶性膨胀的金融活动背后的数据其实是比较温和的。全球消费债务第一次大规模增加是在20世纪80年代,主要是由于信贷的压制性限制取消,比如美国的“Q条例”(Regulation Q)和英国的分期付款和外汇管制等等。
从1983年到1984年(当时以上所说的大部分规定都已被取消),包括1991年,美国家庭债务占可支配收入的比例增加了1/3,即从63%增加到83%。接下来10年的比例一直稳定在这个水平。1999年到2005年,这个比例又增加了1/3,即从83%增加到112%。第二阶段的债务积累比起第一阶段来说,更像是一个全球现象,更多来自英国、法国、西班牙、斯堪的纳维亚和澳大利亚的借款者参与进来。这一阶段是由另一个合理健康的金融过程推动的:利率实际下降到第一阶段水平的一半,因为当时从储蓄过多、老龄人口众多的国家到更愿意消费和投资的国家,数万亿美元成功实现重新循环。在全球范围内,其主要流向是从中日到美英。另一个同样规模的资本循环是在欧洲内部进行的,即从德国和荷兰到西班牙、希腊、葡萄牙、爱尔兰和前苏联地区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