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想喊他一声父亲的,可是老天不给她机会。
老天又怎么会给何源机会呢?他不知道清晨为什么一直不爱。或许她也有爱,只是旁人无法得知。在何源眼里,清晨真的是一个异类,每天忙碌着公司的事情,半夜还要起来学习法语。
何源说:清晨,应该有一个人来照顾你。
清晨回答:我不需要照顾,从四岁开始就不需要照顾。
清晨心里清楚,这辈子能照顾她也是真正地照顾她的人只有他,那个从四岁开始收养她,在她十四岁那年突然死亡的他。
何源就这么一直耗着,他除了清晨谁也不爱。他已经认定自己就是为了寻找清晨而出生的,他已经认定清晨就是自己要等的人,要照顾一生一世的人。
清晨看见那张卡片,微笑,对何源说:你根本就不需要等的。我不会爱任何人。
何源苦笑,不苦笑还能怎样,他已经习惯了清晨的冷漠,他已经学会坦然处之,他坚信值得等的人等一辈子又何妨。
清晨的二十五岁生日是在塞纳河畔度过的,两人徘徊在这里,何源谈自己最近的创作,他说,他要创作一本书,就是关于一个人等另一个人的书,关于爱的记忆,恨的遗忘,死的流失与生的轮回。
他们上了游船,顺着河水漂流。
清晨曾经看过一本书里这样描写塞纳河:
塞纳河蜿蜒穿过城市,形成两座河心岛。在塞纳河的两岸,都种植着繁茂的梧桐树,从船上看过去,蓊蓊郁郁。树林的后面,就是庄严的建筑群。河北岸的大小皇宫,河南岸的大学区,河西面的埃菲尔铁塔,还有位于河东段城岛上的巴黎圣母院,等等,都以富有鲜明个性的建筑形态,展现出了它们所共有的华美风格。在游船的一个转弯处,好似半岛的地形上,还矗立着一座举着火炬的自由女神像,造型与美国纽约的那座一模一样,虽然纽约的那座是法国民众送给美国民众的礼物,可是巴黎的这座却明显地比纽约的那座矮小许多。
河的某处有水闸,水闸都是巨大的铁门,至今开合仍用手工操作。然而在距离如此古老的设备不远处的河面上,就停泊着用豪华游艇改建成的船型餐厅。餐厅的设备很现代化,播放着新潮音乐,穿着红白两色制服的侍者正在舱内忙碌着。擦得锃亮的玻璃窗使窗内窗外的人互相看得清晰,舱内的食客可以一边用餐一边观赏河中与对岸的景象,游船上的人也可以一边观赏河景一边观看用餐的人们。
清晨真正地看着这些,并不觉得如何的美。她没有来之前听说这里是浪漫之都,可是这些年她何曾浪漫过,没有过约会,没有过和男子散步。那些建筑依旧陌生得很,这一刻的清晨突然非常想念中国湖南的凤凰,那里才是清晨喜欢的地方,巴黎再美,也不是她喜欢的地方。
凤凰。凤凰。
清晨想到凤凰,就念起一个人来:初一,你还好吗?
清晨在塞纳河的游船上,用餐厅的便笺给初一写了一封信。
你应该已经大学毕业,你应该需要知道一些真相。
02
清晨的信寄往了西安交通大学,而此时的初一已经回到了北京的家里。
初一和父亲说了藏雪的事情,两个老人答应与藏雪见上一面。藏雪爱了他四年,其实他又何尝不想去爱,只是因为心里一直以为有颜色在阻隔,而当他醉酒后把藏雪看成了是清晨,终于摆脱这近十年的心理障碍。颜色在他心里并没有留下什么,是他自以为是的而已。他和颜色之间如果有关系也只是那信的关心,他感谢颜色这么多年以来从不间断地写信给他,他对她,已经只是感恩。
而清晨,早已不知去向何方。他想他和清晨的事情只是过眼云烟罢了,既然如此,那就好好地去爱藏雪,去照顾这个女子一辈子。
初一离开西安的时候,在进站口拥挤的人群中抱住来送他的藏雪,藏雪的车是晚上十点,比初一的车晚得多。初一说:对不起,我不能去送你。但是你要记住,我回家后就跟父母说我们的事情。你要记得,我已经决定好好爱你一辈子,我们要一生一世在一起。
藏雪哭泣,她穿一身草绿色的棉布裙子,脚上踏着人字拖鞋,鞋头有两只嬉闹的小猴子。藏雪抱着初一不松手:你一定要在北京等我。我回家一趟就去找你。
等藏雪来到北京,下了机场后,在机场大厅远远看见初一和父母在那里迎接她,而初一的母亲手里捧着鲜花。这举动让初一非常喜欢,自己的母亲如此地欣喜,真的比自己喜欢藏雪还要重要。父亲也是微笑着朝藏雪点头。藏雪并不怕生,和初一的母亲拥抱,接过鲜花,问声伯母好,和初一的父亲握手,问声伯父好,只有不和初一说话,他们之间不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