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只好低头大口地抽烟。他知道初一没有傻,他只是不想和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说话。他的成绩总是全校拔尖,这应该就是全校的证明。他不想说,他在自己的世界里一个人孤立地活着。在这时刻,没有人能闯得进去。父亲突然想,应该是有一个人,是不是就是那个带初一走的女子,她是不是唯一可以走进初一世界的人?如果她是,可是她又在哪里?
父亲试图寻找这个女子,他去了一次凤凰,去了那家旅馆。叶清晨的姥姥已经去世了,院子里挂满了白幡,有一群群低声哭噎的人。
他找到一个看来是主事的男子,询问后得知那个女子已经离开,去了法国。
他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他不知道儿子和颜色的事,他对颜色的事也一无所知。于是他只能大口地抽烟,唯一让他安慰的就是儿子的成绩每一次都是全校第一。
可是我就这样放弃吗?父亲对自己说,不能。我应该找到她的。
初一的改变是从收到一封没有署名没有地址的信开始的,是白色信封,白色的信纸。也不是没有署名,署名是一抹天蓝色的水彩,优雅地画了一个圆弧。
信里这样写着:
初一:
你的伤好了吗?
我知道你的腿伤会很快就好,可是我知道你心里的伤那么地难以愈合。如果这个世界有错的话,那也是我的错。我不该遇见你,或者你不该遇见我。可是那或许是命,我们的遇见竟然给你带来这么大的劫难。
我已经离开,会很久不在你的身边。我有自己的事情,我必须离开。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比如你,你也终究会离开,但是不是现在,你还是一个孩子。你的父母都在你的身边呵护着你,你应该做一个懂事的孩子,听我的话好吗?你要笑起来,你要回到你原来的样子。你可以不喜欢课本,你可以考不好成绩,可是要成为你原来的样子。你这样地静默,在自己的世界里孤立,你知道你伤害了多少人吗?你的父亲母亲每日地在落泪,你的父亲对你无能为力,只好大口地抽烟,每日地喝酒。你考虑过他们的感受吗?你是他们唯一的孩子,你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他们把一切的光撒给你,却得来你无尽的夜。你醒醒好吗?
我不希望你这样下去。我们不要你优异的成绩,我们不要你这么地安静,我们要本该是青春年华的你。
如果你一直这样下去,你就永远也见不到我的。初一,你要听我的话好吗?我就在你的身边,我在看着你,我现在就在看着你。
我看你的改变,我看着你那阳光灿烂的日子。
那光,也在同时照耀着我们。
你看见了吗?
就这样,信持续了七年,初一的高中三年,大学四年,这样署名的信一直没有间断,平均是一个月一封。同样没有地址,白色的信封上没有落一个字,显然是有人直接投送过来的。白色信纸上的内容都是关于初一的学习情况,身体情况,有时候也一起讨论一下学习的课程,或者一些娱乐新闻也有。谁出了新的专辑,里面哪一首歌唱得好烂。谁出了一本新书,里面的情节如此地离奇,他们爱得好辛苦却还是无法圆满。谁和谁出现了桃色绯闻,谁和谁的国家在冷战。他们的信几乎无所不谈,但是只有来信,初一没有地址可循,便无法回信。但是初一已经知足了,他肯定这信就是颜色写的,他肯定颜色就在身边,他肯定颜色一直在等着他,他也肯定自己心里一直没有忘记颜色。
可是真的吗?他心里的颜色真的是现实中的颜色吗?他爱的人真的是颜色吗?他最后在那个夜晚彻底明白,颜色只是他在年少的时候一种精神的寄托。颜色是他的一种梦想,颜色只是他爱的外衣。
那内核是谁?
他和她躺在那张床上紧紧拥抱的时候,他和她疯狂的纠缠在一起的时候,她喝醉了酒在宴会上大声的喊初一你他妈的知道我爱你吗的时候。
他的内核出现了。或者说只是出现了而已。
一个恋上初一四年的女子,她叫藏雪。
05
她刹那间爱上他,她用四年的静默拥有他。她和他又需要多久一起恍然于年华。
或者,刹那。
初一高考的时候,报了两个志愿,第一志愿是北京大学,第二志愿是西安交通大学。录取他的本来是北京大学,他的成绩在整个朝阳区名列第一,进入北京大学是早就清楚的。父亲也一直希望儿子能在北京上完大学,这样也方便照顾。然而,事情却发生了谁也没有想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