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后的清晨,当又要开始一天的工作时,他在工棚中像往常一样早早地起了床。当觉悟到逃走的时机没有大小,只有成败与否,假如勇气不足,就永远无法走出去,他冷静地打定了一个主意,先是趁着工地上的人吃早餐的时间,去通知了蒋国亮,后又跑到水房洗干净了头发,用毛巾擦去身上和衣服上的泥灰,疾步走到厨房拿了一把菜刀揣在怀里。
然后,他提起蒋国亮和自己的行李,大剌剌地向工地门口快步走去,用最为直接的方法进行逃离。这时候,由于工地老板去了别的工地谈事情,监工又打走了一个受伤的安徽民工,正心烦意乱地想法给老板交代,刚发觉他像是在逃跑,边喊着边追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迅速走到了工地的大铁门边。见蒋国亮依照议定约好的摩的司机就在不远处接应,说时迟那时快,他一跃坐上摩的的后座,让司机载他疾驰而去。回头望着追他的几个监工,还在气急败坏地远远叫骂着,他扔掉怀里以防不备的菜刀,紧张之余心里也十分痛快!
过了一个小时,蒋国亮借为监工买烟的机会也成功逃了出来。他们在一个公路口的树林边见了面,商量一番,估计监工不敢追这么远,蒋国亮大着胆子回到离工地不远的话吧里打了电话,又在附近的小饭店买了两笼包子果腹。他们熬到下午,在路边搭上了一辆公共汽车,去往东莞市一个叫大板地的工业区。蒋国亮说那里有他相识的老乡。
晚上九点半,他们到达目的地,蒋国亮打过电话,他的老乡同意暂时给他们腾出个地方住下。他们欣喜之极,一路找着老乡的住处走去,几乎忘了一天的疲惫:包括中途被公共汽车甩客,强行加收了车费;接着还由于不熟悉中转车站,被三轮车夫从同个车站的南门拉到北门要了五元钱。所以当他们找到蒋国亮老乡后,虽然看到的只是一个高架桥下修自行车的铺子,房间里满是油污和车零件,也是非常开心了,哪怕老乡热心提供的床不过是一张屋门改成的长板,两个男人躺在上面仅可侧身而卧。
清晨醒来,蒋国亮用身上仅余的十元钱买了一份简单的早餐,分成两个半份,递给他半份。他们吃过后就出门找工作,在这南方最密集的工业村群落中,他们得知今年的发展比往年更快,大板地村的工厂和外来工数目极多。他们一边查看附近工厂的招工启事,一边地毯式地搜索所有工厂门前的招工电话,准备一次次地硬着头皮去应聘。不过可怕的是,一个电子厂只招聘15个月薪300元的电子工,条件为每天12小时工作制、每月仅有一天假期、应聘成功还需交纳100元不明所以的押金,这样苛刻的条件,竟有二百多人早早地聚集在了那个电子厂的门口。他们没有熟识的人做担保,又没有潜规则要求的100元的押金,自然是无能为力。
两天后,他们很快失掉了从建筑工地逃出来的喜悦和信心,收留他们的蒋国亮老乡已有些不大耐烦,担心他们住在房子里会阻碍到修车的生意。一筹莫展之下,蒋国亮又去找到了在附近一家工厂上班的同村的大嫂,一个非常善良的中年女人。她慷慨地请他们去餐馆里吃了一顿饭,先解决了他们的肚子问题,又主动借给了每人找工作必备的100元押金。
感激之余,他们像是再次看到了美好的希望,也拥有了新的开端。在生存和感恩的双重迫使下,他们更加拼命地来来回回在各个工厂门前找寻新的招工启事,不断地去应聘……
隔日中午,他们终于有了幸运的转机。蒋国亮在一家招聘搬运工的五金厂,经过拔单杠、举铁模具和字书测试,过五关斩六将地成了那家五金厂的一名实习工人。叶远影也在历经了一个焦躁不安的下午后,于当天傍晚找到了一家制作首饰项链之类的小工厂。而且负责招聘的主管只看了看他的手背和手掌,让他交了30元的押金,就说:“你明天过来上班。”这甚至令他感觉得到这个工作太容易了。不过事实摆在眼前,至少不用去担心流落街头了。
他总算是如释重负般,兴奋地笑着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