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三章 以手代枕的流浪人(2)

时至如今,一年以后,他们已是没有丝毫的联系了。即或她真的在东莞,在新的生活环境和朋友中,她还会记得那短暂的交往吗?而自己仓皇而唐突地去找她,又是否合适?他的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一个个念头后,最终还是决定在建筑工地留下来,干完工地老板所说的三个月。因为他只有这几天一直保存着的二十多元钱,不管去哪里,路费都不够,更不用说寒碜地去找同学了。

他走到工地老板的面前说他愿意干。工地老板正在转身给新编制的建筑工发放工作合同书,听完他的话只说了句:“这就对了,年轻人多吃点苦是有好处的。”顺手也递给他一份工作合同书。他接过来看到合同上所定的他们一天工资是27元钱,但扣除伙食费和住宿费,一个月也就只剩三百多元了。并且合同上还有一些苛刻的条件,譬如工人必须根据工地的需要无条件地加班,没有加班工资——这不是赤裸裸地剥夺利益吗?他又犹豫了起来,感到以后的一切真是难以预料,更别谈自己把握自己了。可是在环境的逼迫下,他也只有暗暗地咬牙,在工地老板不屑的注视下,签好了工作合同书。

当天上午,他和所有的新工人仅仅吃了一些白粥,就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在工地老板和监工的不时督促下,毫无间断地用斗车拉着水泥、石子,搬着红砖。他的头发上落满了石灰粉和泥灰,一身衣服脏得不成样子。中午十二点,下班吃饭,休息半小时后继续干活。直到晚上加班结束后,他忍着手上磨出来的几个血泡,走去食堂发现工地不供夜宵,才饿着肚子和其他工人回了工棚休息。

工棚的四面是透风的,在只放置有十几张上下铺铁床的空间中,垃圾和烟头扔了一地,寒风从石棉瓦墙壁的缝隙吹进来,夜里冰冷极了。但他已没有力气去为自己感到悲哀,只是麻木地抱过来监工分发的一个又脏又小的毛毯,上了床铺,背下垫一半,身上勉强裹一半,以手代枕,很快地进入了梦乡。

半夜里,一个湖南人叫醒大家商量逃跑,说即使干完了这个工程,所有的人也拿不到一分钱。大家听后都从床上坐了起来,商量了一阵子,然后默不做声了。没有人附和着说要一起逃跑,也没有人再躺回到床上睡觉。一会儿,一个监工喝酒回来,刚好见到每个人都在床上坐着,明白了怎么回事,就去叫了其他的监工进来,把门口的两个工人殴打了一顿,一切就如此轻易地平息了下来。

第二天,大家照样是没日没夜地苦干。一个受伤的民工因不久前肋部被钢筋砸穿过,只是简单包扎的伤口尚还化脓和出血,却仍挣扎着要去干活。监工担心他死在工地上,就合力打他,并把他赶了出去。叶远影揣测那个民工是担心被赶出去了更惨,才这么挣扎着要留在工地。下午上厕所的时候,他拉了昨夜那个叫大家逃跑的湖南人一起去,得知他叫蒋国亮,并趁机结识了他。他们利用在厕所中的短暂时间,匆忙达成了一个共识,商量好了逃跑计划。而且蒋国亮意外地讲,要是真能逃出去,会带他去东莞,在那里找工作。

在随后的几天里,不论多苦,叶远影都拖着僵硬的身子坚持干活。他的双手被斗车的车把磨出了许多的血泡,双脚也麻木得不听使唤,但却丝毫没有放弃逃走的念头。他每天每夜都在找寻着最好的逃离方法和逃离之后的去向。然而几天的时间中,他一直看不到任何机会,也无法去找蒋国亮再次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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