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东方行进(23)

 

“杰夫,把门锁上,”拉姆齐轻声说,“曼克,帮我把双人床推过去抵住门,这样我们睡觉的时候这帮暴徒就不会进来了。”睡觉是我们最顾不上想的一件事,但这看上去是明智的做法来保护我们。

我们尽可能静悄悄地抬起床,把它推倒门边,并且为了加强安全用一根绳子把金属床柱系在门把上。拉姆齐和杰夫躺在床上,我睡在一张靠墙的小床上。房间又脏又乱。从天花板上垂下一支灯泡。墙上的绿漆和石膏斑驳脱落。蜘蛛网在每个角落晃动。一阵尿臊熏得我们恶心。为了换换新鲜空气,我和一扇六英尺高三英尺宽的大窗户较了半天劲,终于把它打开了。我躺回床上,但几分钟后,臭虫开始攻击。休息是别想了。我们在黑暗中躺着等候。

大约一个小时后,我们听到钥匙缓慢地在锁里转动。门静悄悄地开了,撞在了床上。入侵者先是轻柔地推推,没有意识到我们三个蹲在床另一头的地上,用尽全力抵住床。他们更使劲地推着。很快明白了我们正在挡住他们,气得嚎叫起来,用身体撞向门来。门被冲开,但我们又拼命推着床把门关上了。现在,这场生死较量的艰苦战役中,双方都情绪激昂。我跳上床去再把床腿系到门把上,从门上的裂缝里,他们中的一个人冲着我的方向刺过一刀。我在心里尖叫起来。他们想杀死我们。

战斗在继续。他们又重重地撞门,门一次又一次砰砰地撞在床上。他们嚎叫着威胁、诅咒,我们狠狠地抵住床。由于不能用暴力把门打开,他们突然撤退了。沉闷的静寂降临。

为了在下一场不可避免的围攻前休息,我退回到满是臭虫的床上。心中充满可怕的想法。被困在这个霍乱流行的伊斯坦布尔贫民窟,成为了黑社会的攻击目标,我在干什么?我翻来覆去,回想起在海兰德公园曾经的生活。

我是一个生活在爱意融融的家人、朋友中间的单纯男孩。为什么我离开这安宁家庭的保护?现在我绝望而孤单。我祈祷。我来这儿是为了寻找启迪;这就是我要学习臣服所必需历经的途径吗? 

一个想法冒了出来。如果是这样,那就来吧。在危难的时刻,只有神能救我们。

我的祈祷被门撞上床的声音打断了。第二轮战役开始了。要杀死我们的刺客们在愤怒中叫嚷着,凶猛地撞击着门。片刻的不留意就会使我们丧命。尽管天刺骨地寒冷,汗却从毛孔里流淌。我们精疲力竭、气喘吁吁,四肢几乎碎裂,但我们的捕猎者毫无倦意。他们的怒吼使我们恐惧。同时,我感到膀胱要爆炸了。而唯一的厕所在门外的走廊里。我同时面临着三场艰巨的战斗:把刺客挡在门外的战斗;把尿憋住的战斗;以及把握住这两点的战斗。

我再也忍不住了,抛下拉姆齐和杰夫,爬上窗台,向着下面的小路解手。突然一个女子的尖叫炸响在我耳畔。小路有大约十五英尺宽。路对面正对着我的窗口,一位穿着传统黑纱的年老穆斯林妇女正看着我。我在绝望中没有看到她,但她就直直地看着我。她被我的猥亵举止所激怒,厌恶地尖叫起来。这太过分了。我无助地站在窗台,裤子脱下,撒着尿,脸对脸地请她原谅。

她咒骂着我,往我脸上扔了一只鞋子。正中目标。我关上窗子,跳下来,擦着鼻子和嘴里流出的血。但我还没尿完。我的膀胱还涨得难受。同时拉姆齐在哭喊:“曼克,快回来。我们挡不住了。”我撑不住这三场战斗了。我挨不住了,我想,神,救救我!就在这时,我看到了回答,我在鞋里解决了剩下的问题。把鞋放在书桌的抽屉里,又加入了战斗。我们牢牢地顶着,没有让他们得逞。 

但我们被困在这儿,没吃没喝。他们进来只是时间的问题。当清晨灰色的光线亮起,我们一致同意唯一的希望是在两次战斗的间歇中从门口逃走。

我们决定为这个微小的逃生机会冒生命的危险。我们不知道是否有守卫站在门外把守我们的门,如果是这样,我们就死定了。这是我们必须把握的机会。我们缓缓地、尽量安静地在一片漆黑中推开门。伸手不见五指。我们踮着脚尖往前走,每走一步,破旧的地板都吱嘎作响,每一响都宛如一声尖叫。这黑暗中,我们会不会正好撞上他们中的一个?我的心怦怦地跳。我们摸到了哥特式的楼梯。还是什么也看不见,我们摸索着外面的墙,担心跌下另一边。就这样,爬下了楼梯,来到灯光昏暗的台球室,可怕的是,守卫就躺在球桌上睡着。我们屏住呼吸,穿过房间向门口潜去。

门锁着。插销移不动。我们从没见过这样的锁。我们每个人都疯了一般地试图打开它。终于我们的努力把警卫从睡梦中惊醒,他喊叫其他人。从另一侧的楼梯上传来他们奔跑的恐怖声音。

“哦,天哪,”我气喘吁吁地说,“快开锁,拉姆齐,开锁。”

“我在试,我在试。”

他向各个方向晃动着锁,但毫无效果。刺客们的沉重脚步声越来越近,让我心烦意乱。就在他们即将抓住我们时,突然间,锁崩开了,我们冲出大街,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开始奔跑。从我们身后可以听到对手的喊叫。我们头也不回地钻进一辆出租车。我们只知道土耳其的一个地方。“蓝色清真寺,蓝色清真寺(Blue Mosque)”我们齐声喊道。

但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一帮人追着我们,并没有移动。他看到了生机。“两百美元,”他索要。“什么?两百美元?”杰夫喊道。

司机大声叫着:“两百美元,两百美元。”

我们赶紧答应:“好,两百美元,两百美元。”

他加速走了。但我们安全了吗?

杰夫,掌管钱包的人,非常担忧。“我们不能给他两百美元,”他轻声道,“他会杀了我们吗?”

我们不想尝试。在第一个红绿灯,我们从车上跳下。司机吼着:“两百美元,两百美元。”但我们已经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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