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东方行进(12)

 

我的另一部分又坚定地感到一种急切的需要,要向我自己证明:我可以逃开羞怯,享受从未有过的快乐生活。有一件事是,我十九岁,还没有交过女朋友。出于害羞,对我来说,在房间里听音乐或是和朋友们闲逛比约会更舒服。许多次这样的提议都被我回避了,担心会失去自由,乃至会伤害一个好女孩的心。但现在,我周边的所有男孩都在吹嘘着他们性的征服感。我不愿显得格格不入。我遇到一些试图“参与其中”的女孩,比以前更使劲儿地和她们打情骂俏。我的努力却还是归于空虚。

有一种内在的力量在把我从中完全拖开。而我抗拒着,决心要战胜这力量,以直接经验那被社会所荣耀的自由享乐。我对抗的是不是就是在我内心的神呢?是的,我沉默地吹嘘着,我会赢得战斗。但夜深人静之际,我感到羞愧。我在赢,但我感到输了。

一天晚上,在特拉法加广场(Trafalgar Square)的鸽海中,我闭目冥思。被喊叫的孩子、交谈的游客、车水马龙的晚间交通环绕着,我感到自己和一个来自内在的宇宙——一个比身边任何事物都更实在的世界连接着。我深吸一口气,微笑起来。身体的概念仿佛消失了,我感到心意融入平静的海洋。与之相比,我对感官快乐的追逐或征服天生的内省都变得毫不相干。睁开眼睛,我看到伦敦城变形为一个由大理石狮子、站在圆柱上的尼尔森勋爵(Lord Nelson)、无数的鸽子、游客、商人、店家、乞丐所构成的美丽家园。我穿过街道,和无家可归者一起享用了从一家教堂的布施处得到的一杯麦粒粥和一块儿面包。之后,怀着真诚的敬畏之心,我进入了菲尔德的圣马丁(St. Martin's of the Fields)教堂,坐在长椅上全神贯注地阅读圣经。一个特别的段落撞击了我的内心。主基督训示门徒:“从人群中出来,特立独行。”我思量这句话。

我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去努力适应同龄人的社会潮流?为什么不试着以自己的方式生活?甚至,但愿有一天,按照神的意愿活着?

盖瑞和我乘渡船穿越了英吉利海峡,在法国的加来(Calais)上岸。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鸟儿在精心修剪过的树木上啾鸣。丰茂牧场上嫩绿的青草在柔和的风中摇曳。我们尽享着自由。现在我们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我们站立在法国西部一条乡村路边,“嘿,曼克,下面去哪儿?您的愿望就是对我的命令。”盖瑞的绿眼睛为新的冒险而闪闪发光。“世界任你召唤。”他从牛仔裤后兜里掏出一张破烂的西欧地图,指着上面不同的地方。“莫斯科、西班牙、巴黎、罗马、瑞士、德国。去哪儿?”

“盖瑞,你想去哪儿?”

“都想去!但按什么顺序走?这是个问题。”

我想了一会儿,回忆起我频繁研究过的水流,我将双臂举向天空。“我们应该将命运臣服于神的意志。”

盖瑞笑了,扔下他的背包,坐在上面。他模仿着我的动作,问:“这是什么意思?”

盖瑞装模作样地合十双手做祈祷状。“你花整天的时间研习经典和冥想,而我四处闲逛。”他又一次将双臂伸向天空,说:“你来决定怎么把我们的命运臣服于神的意志吧。”

我从地上摘下一朵黄色的野花,宣布:“就像这样。”

“你想我们就像朵花一样成天坐在这儿?”

“看,盖瑞。从一颗埋在土里的小小的种子,这朵花长成了现在的样子——美丽的花朵,在阳光下欢笑。怎么做到的?通过把她的命运臣服于神的意志。”

“你赢了,兄弟。可是,你那迷人的诗情画意怎么翻译成搭车族的语言?”

我闻闻那朵花,有了主意。“当车停下来愿意搭我们的时候,他们总是问的第一句话是什么?你来扮演司机,我是我们俩。”

盖瑞耸耸肩。“你好,要去哪儿?”

“您要去哪儿?”

“卡塞布兰卡,”他说,假装在驾驶着车子。

我拍拍手,“太棒了,我们也正要去那儿。”我把花递给他,问:“你觉得怎么样盖瑞?每次我们站在路边,我们的命运之谜将被下一辆车所揭示。”

盖瑞一跃而起,拍拍我的后背,大声说:“就这样,就去搭我们的车要去的地方。”他把那朵野花抛在了风中。

几天后,我们穿越了不同的村庄和城镇,来到了巴黎郊外。当我们逐渐接近市区时,内心充满了憧憬。卢浮宫(Louvre)、埃菲尔铁塔(Eiffel Tower)、壮丽的古代遗址、宫殿、咖啡馆都近在咫尺了。但命运对我们有另外的安排。我们搭上的第一辆车把我们带到了瑞士的日内瓦城(Geneva),很快我们就在那儿的一个新月形的平静湖边做起冥想。

我们住在一家青年旅社,和大约二十五个人共用一间集体宿舍。我们的一个室友吉姆(Jim)最近刚刚从美军光荣退役。吉姆对东方神秘主义的书籍非常着迷,我们一聊就是几个小时。他很瘦,但很结实,渴望冒险,在部队里被困了好多年。

一天,吉姆好奇地问:“曼克,越战爆发的时候,你怎么没被召入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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