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东方行进(7)

 

我咳出从他排气管里吸到的黑烟。怨恨在我的胸膛膨胀着,但我挣扎着将这情绪克制住。我正在寻求灵性的生活。在路边,我有时觉得自己像一个对任何心怀怒气或消极情绪之人开放的靶子,但我希望所有这些困难能帮助我成长。我知道自己需要学会耐心、坚忍、祈祷才能跨越障碍。

在一九七零年的夏天,留长发还不是一种时尚,而是对不满的宣告——一种对以金钱、权力、歧视所主导的主流价值观挑衅性的宣战。这是我信仰的标志。我的朋友们和我在践行着我们的信仰。在前年芝加哥的民主党全国大会上对战争的抗议中,我们被施以催泪瓦斯,保守的警察经常在大学城里骚扰我们。所有这些,都只是由于我们渴求一种有意义的生活,那种怀着我们可以为之生为之死的理想的生活。尽管在内心我不对任何人怀有恶意,我的外表却招来仇恨的反应。

最终,在等待了几个小时之后,一个友善的年轻男子让我搭上车,并把我带到他离盖兹堡(Gettysburg)不远的家。在那儿,我独自一人坐在森林里的一条小溪旁。小溪潺潺流水的歌声安抚了我的内心。流动的溪水翻卷着木头和石块。看上去小溪仿佛知道那个可以揭开我生命之谜的秘密。我想:“如果,我就像这奔流的小溪一样,追逐内心的呼唤,大自然也许会悄悄告诉我她的秘密,并且指引我到达我的目的地。” 

在我到达纽约的几天后,我的朋友海克特把我带到了兰德尔岛摇滚音乐节(Randall Island Rock Festival)。大批的乐队,从吉米·汉德瑞科斯(Jimi Hendrix)到山(Mountain),都在台上纵情表演。我漫步走开,稍作休息,一个剃了头发的美国年轻人迎了上来。他穿白色的袍子,我想他属于某类奇怪的和尚。他不做任何解释地递给我一本册子,向我要捐款。我告诉他我没钱,就在我们交谈的过程中,另一个人靠了过来,是一个毒贩想卖给我大麻。当我再一次重申我没有钱支付任何东西时,两个人开始争论并走开了。和尚忘记拿回他的册子,我也没再看第二眼,就把它塞进了我的小包。

第二天,在海克特位于布鲁克林(Brooklyn)的家里,我接到盖瑞的电话,要我到新泽西的彻丽山(Cherry Hill),我朋友弗兰克(Frank)的家。到那儿之后,我发现盖瑞和弗兰克跪在一张铺在客厅地毯上的地图上。“我们几天之后去欧洲,”盖瑞告诉我,“你得来。”

我一点儿钱也没有,正打算回到芝加哥,因为我有一份暑期的工作。但弗兰克向我保证他有足够我们三个人花的钱。“好吧,”我说,“我去。”

还剩下的就是向在海兰德公园的父母解释我的计划。我家里还没人出美国冒险过。护爱孩子的父母会怎样反应?我回到儿时的家来寻找答案。 

围坐在我家玻璃面的圆餐桌旁,我盯着桌子上妈妈烹制的晚餐。每天晚上她都会亲自为我们做一顿大餐。我的盘子上整齐地码放着多汁味美的千层面条,松脆的意大利面包涂着厚厚的蒜酱,奶油洋蓟心。烹制过的香草和香料的芳香漂浮在整个房间。“我决定和盖瑞一起去欧洲做一次旅行。”我宣布。茫然的面孔从桌边向我看过来,我紧张得往食物里加了过量的盐和胡椒。“这将会成为一次教育,你们不这么认为吗?”没有回答。我环顾厨房,印花的墙纸,Hotpoint(译注:Hotpoint,英国家电品牌)炉子、冰箱,都是粉色的,这是妈妈最爱的颜色。“我们会学到很多。不用担心。我会在九月份回来上学。我们三天后出发。”

我的父亲叹气道:“我的儿子,你疯了吗?这世界是个危险的地方。你年轻,没有经验。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重重出了一口气,他补充道,“如果你会听话,我一定禁止你去,但我知道你不会听的。”他盯着我,沉默地请求我改变决定,但我不去看他。他的声音由于情感而哽咽,他对我说:“我会日日夜夜为你担心,直到你回来的那天。”

我的弟弟莱瑞(Larry)欢呼着,“酷,希望我也能去。”但是看到父母痛苦的表情,他严肃起来。“瑞奇,请时常写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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