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智慧的浅笑映上他四四方方、略有皱纹的面庞。在他的钟爱里,我感觉备受保护。这种钟爱,我相信是每个孩子所需要的。
“《犹太法典》,”他说,“是一本由几千年前的拉比们写作的关于犹太法的书,那里面教导了,与其祈祷神来执行我们的意愿,不如向神祈祷为了执行他的训谕所需的克服诱惑、困难和疑虑的力量。”
我十三岁生日那天,哥哥玛提(Marty)送给我来自格林威治村的民谣三人组彼得、保罗、玛丽(Peter,Paul,Mary)的第一套唱片集。他们的歌曲抗议了战争、歧视以及社会的不公,然而他们提及神的那些歌词真正触动了我的灵魂。仰靠着聆听着,我会闭上眼睛,像受吸的磁石一般,被每一个词深深吸引。唱片集的开篇曲这样唱起:“清晨,正是破晓时分——我请求神帮我找到自己的路。”我一次又一次地听着,却并没有意识到,正是这首祷文,将在我生命接下来的岁月里,为我指路。
在我探寻价值的过程中,民歌音乐家如彼得·西格(Peter Seege)和鲍勃·迪伦(Bob Dylan)从我内心激起了反叛的强烈爆发。如果说民谣用他饱含深意的歌词使我着迷,蓝调(blues)则用奔放的情感冲击了我的心。蓝调充满情感和渴望,将你内心的痛苦倾注在所唱的每一个曲调和词语上,从这种表达中寻求到释放和喜悦。听着一位蓝调歌手哭喊着逝去的爱人,我也会为我失去的爱而哭泣,尽管我还不知道那爱人是谁。
我性格内向,害羞,总是担心着别人的感受,但我哥哥却独具激怒别人的天性。他像猴子一样野气十足,被简称为曼克(Monk)。一九六五年,我十四岁,进入迪尔费尔德(Deerfield)高中,这也是曼克刚刚毕业的学校。看到我,一些老师倒吸口气说:“哦,不,另一个曼克。”从我到学校的第一天起,就被冠以小曼克这一名字。这名字粘住了我,不管实际情况如何,我在很多年之后才脱离了其中的讽刺意味。
作为新生,我被推荐到校摔跤队。我不敢说自己技艺娴熟,但当我把心意投入于某件事时,会具有强大的专注力。教练和队友们都对我在来年取得冠军报以热烈的信心。起初我喜欢这一挑战。如果我争取,奖学金一定是我的。但某些不寻常的事发生在了我身上。我开始寻求一种超越财富、名声、社会流行时尚的生命目标。当我得知就在几公里之外,美籍非裔被像奴隶一样囚禁在贫民区,还怎么能对田园诗般的海兰德公园感到满意?当老朋友们被迫加入令人恐惧的越战,我还怎么对一块儿摔跤奖牌感到满足?被这些问题困扰着,我和朋友们一起,质疑着被我们所熟知的生活构架。
出于对价值的探寻,我对马丁·路德·金的民权运动燃起了热情,开始仔细阅读马尔科姆 X(Malcolm X)的言论以及社会重建的书籍。我和从十岁起就在一起的好友巴松(Bassoon)、盖瑞(Gary)一同找了一份课后洗车的活计,整个暑假在那儿全职工作。那是一份辛苦的工作,但我喜爱它。在那里,我们发现自己是在年老的非裔美国人的灵歌(soul music)音乐背景中工作,这些人来自芝加哥南面的贫民区,那是一个与安全的海兰德公园截然不同的世界。由这些被贫困、种族歧视、酗酒所折磨着的人们陪伴着,听一个蓝调歌手或是灵唱歌手质朴的呼唤,这搅动了我的内心。我当时十五岁,因为得不到答案的问题陷入深深的烦恼。
而后,一位年仅十六岁的密友,由于驾车滑到密歇根湖的冰面上、骤然落入冰水丧生,事后我不由开始思考:“我是谁,要到哪里去?”看上去整个世界都仿佛在无常的冰面上滑行着。
为寻找庇护所,我搬到了家里的地下室,墙上覆满产生迷幻效果的海报,图像在一盏黑灯下闪耀夺目。渔网从天花板上悬挂而下。茉莉香的烟雾像云一样盘旋着。有时我打开一束闪亮的射灯以加强梦境般的效果。在地下室这个隐秘空间里,我听着六十年代的激进歌曲。披头士的《生命中的一天》激发我的渴望,去寻求有意义的生活,超越肤浅活着的状态。当我躺着,听乔治·哈里森(George Harrison)唱:“在你之内,在你之外。”我感受到内心的平静,不由随着他锡塔尔(Sitar)琴弦的律动而哭泣。我一次又一次放着雷·查尔斯(Ray Charles)演唱的触及灵魂的《老人河》,我会一动不动地坐着,为被蹂躏者的苦难而悲伤。当听到B. B. 金(B. B. King),从他吉他里迸发出的哀伤旋律撕裂了我的心,我奇怪为什么忧伤的歌曲使我感觉非常适意。一次深夜,正当我陷入混乱,质询着身边的一切事物,我听到乔尼·瑞维斯(Johnny Rivers)的歌声透过立体声耳机:“面对你的灵魂寻找答案。”我深吸一口气,仰头呼喊:“对,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