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归故里(13)

 

马飞雁刚刚汇报完,潘正秋推门进了赵进科的办公室。潘正秋常常不打招呼,不请自到。他是一把手,去谁的办公室就如同去自己的办公室,如入无人之地,称不上是不速之客。作为下属,你不好意思下逐客令,更不敢以最后通牒的形式让一把手扫地出门。

赵进科一上班就想见见潘正秋,报个到,但到上班的时间了潘正秋还没来。一把手何时来上班何时离开单位那是他的自由,其他人不便干涉。虽然有考勤制度,却只对同志不对局长。局长是个“局外人”。尽管潘正秋一再强调要用制度管人管事管局,他不自觉,也没有人敢监督他。潘正秋没来,赵进科只好在自己办公室等候。正是他在办公室等潘正秋的时候,马飞雁趁机进来的。

马飞雁就是一个能看准机会、善抓机遇的人,一旦机会来到,她会死抓住不放的,一般不会让它擦肩而过,让自己遗憾终身的。看潘正秋进来了,赵进科和马飞雁同时站了起来,亲切地打着招呼,问潘正秋身体咋样了,还需不需要到医院输液。

潘正秋甩着胳膊,踱着步,答非所问地说:“赵处长镀金回来了,我能不来借借光?省委党校这个干部摇篮谁想去就能去的?赵处长,当初让你去你还不乐意,还对我有意见,现在还有意见吗?你要是有意见,我的心真的让狗扒吃了。”

赵进科咂巴咂巴嘴,不知说啥好。党校固然是个镀金的地方,可自己是在什么背景下去的?是戴罪立功,是劳动改造。如果不是巧遇叶小倩,会有今天吗?人家有的是背景,我赵进科只有背影。现在,背影变成了背景,你潘正秋说起了漂亮话。难道想让我感激你吗?假如你知道我会有今天,打死你潘正秋也不会让我去的。

“刚回来就来上班,精神实在可嘉。如果局里的同志都跟赵处长一样,我也少操好多心哟。如今这样的同志不多啰。要么是积极有目的,要么是落后没得够。很多人都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得过且过。过一天少两晌,混天度日。这就是当下的机关病,不可医治的顽症。”潘正秋望了望马飞雁,不等赵进科回答,就感慨了起来。

马飞雁来给赵进科汇报工作事先没向潘正秋汇报,也没与谁通气,觉得赵进科回来自己应该有点自知之明,应主动地向赵进科交接工作。如果等到别人去催,就有点不那个了,会让人误以为自己想赖着不走。不是你的抢不来,既然抢不来,就不要勉强,要顺其自然;是你的别人抢不走,即使失去了,还会失而复得。既然赵进科回来主政综合处了,自己就得躲得远远的。如今的赵进科非昔日的赵进科,想与之抗衡,还真得掂量掂量自己。这样一想,就主动上门来给赵进科汇报工作。没想到潘正秋不请自到,坏了自己的“好事”。看到潘正秋略带异样的眼光,马飞雁赶紧解释说:“潘局长,赵处长回来了,我也该撤出了。本想向你请示一下再给赵处长交接一下工作,看你不在,就先斩后奏了。”

潘正秋反应迅速地说:“正常工作交接有什么好请示的?红头文件早就下了,让赵处长官复原职,他还是正宗的处长,你理应向他交接工作。你做的对。”说罢,把头转向赵进科,说:“赵处长呀,你可得好好感谢感谢人家飞雁处长。你不在的这些日子,为了综合处的工作,飞雁没少操劳。你看,人也瘦了,白头发也有了。操心啊!”

赵进科接嘴说:“辛苦了,飞雁。我一定会好好谢你的。”

潘正秋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处里的人好像对她代理你的处长极不满意,大小事都想为难飞雁。飞雁说东,他们偏说西。飞雁说西,他们偏说东。要不是我在后面给飞雁撑后腰,综合处早就乱成了一团糟。飞雁曾向我提出辞职,不想再管综合处的屌蛋事。家不可一日无主,综合处也不能放任自流。在我的强制下,飞雁才硬着头皮撑下去。说实在的,要不是看在你们曾在一个处,你是她的老上级,她才不会干这出力不讨好的事呢。这都是大局意识、工作责任的体现啊!”

潘正秋明显在胡诌。官场上,阿谀奉承,阳奉阴违,两面三刀,既是一种手段,又是一种策略。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留个心眼把众人面对嘛!有时,真得看人下菜,见啥人说啥话,或者是见人说鬼话,见鬼说人话。有时,明知是胡吹瞎侃,也得说,也得听。当然,话也不能太离谱,太离谱没人信。

马飞雁怕潘正秋煞不住闸,言多有失,就插话说:“潘局长,处里的同志也不像你说的那样不听话,不服管教。其实,他们挺配合我工作的。不少人是‘主动配合不越位,积极工作不喊累’,大局意识还是有的,集体观念也比较强。就说周爽爽吧,她是副处长,与我平级,按说与我平起平坐。可她很尊重我,能摆正自己的位置,工作也很卖力。这都是赵处长培养教育调教的结果。强将手下无弱兵嘛!个别人不听话,也是正常现象。十个指头伸出来还不一般齐,何况有活思想的人?世上最难弄的是人,最管不住的是人的思想。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哪有工作上不出现分歧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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