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我对李鸿章没有什么特殊感情,但当看了他对很多事情的态度、处理方式之后,觉得这个权倾一时、不可一世的人很多时候仅仅就是一个父亲、一个长辈。而代表大清帝国签订的那些侮辱性的条约,实在是由不得他。说他“丧权辱国”,也太放大一个人的力量。
他赴英国访问,把对方所赠名犬宰而烹之,还写函“所赏珍味,感新得沾其珍”,一时传为笑柄。但我总觉得这是一个老人对无奈时局的应对。
1895年,他与日本首相伊藤博文签订《马关条约》,次年,要赴俄国贺俄沙皇加冕并签订《中俄密约》。他与李经方坐船到日本换船,日方早在岸上为他准备了行馆,但他拒不上岸,夜宿船中,“誓终身不复履日地”。第二天,换乘的船驶来,需要先坐小船衔接,他得知小船是日方船,仍拒不登船。后来日方只好在两船间架一飞梁,他才登梁换船,驶去俄国。这一年,他正好72岁。
李鸿章官至文华殿大学士,在朝四十余年,无一日不在要津。1901年7月,李鸿章与联军签订了此生最后一次乞和条约。他曾对邮传部尚书盛宣怀说:“和约定,我必死。”9月7日,他逝于北京贤良寺寓所。这最后一次签订丧权辱国的条约,他以78岁高龄抱着必死的心情前往,其生命中背负的沉痛能不能企望得到芸芸众生的了解和谅解?
《孽海花》里面曾写道在威毅伯(即李鸿章)的卧房里,庄仑樵(即张佩纶)瞥见桌上一卷署着“祖玄女史弄笔”的诗稿,其中两首议论中法战争的七律,最后一句是“功罪千秋付史评”。庄仑樵当下“不觉两股热泪骨碌碌地落了下来”。
我觉得这末一句“功罪千秋付史评”用在李鸿章的身上也不无贴切。
我写人,总归会喜爱上这个人。不知道这是幸还是不幸。因为喜爱,才能感同身受。但喜爱,也会带来落笔的厚道,或许会使人觉得经纬不明。
再说张佩纶。连李鸿章上折为他辩护都无效时,他只好离开。带着老婆去了南京,从此称病不出,绝足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