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官忏悔录》(27)

古代人赶集,不光卖菜卖肉卖农资农具之类,竟然还卖奴婢、妻子(这个“妻子”包含“妻”和“子”两重含义),我没赶上那个时候,真要赶上,不定对这赶集多么有兴趣呢。

写这段话的人是明代的,也有个怪名叫谢肇淛,那第一个字好认,第二个字是后来从公安局交警大队那儿认识的,交警常用一块标语牌,上面写着“严禁交通肇事”,因此我明白这个字念“zhà  o ”。至于第三个字,我到现在也没搞清应该念什么。我就念它的半边,制造的“制”。或许有人会说,我当这么大的领导,又是大学毕业,怎么念字还念半边呀?我要说,你这是细伢子没看过大人的卵。自打参加工作起,我听大大小小各级官员念稿子,他们念的白字多了去了,我都没法一一统计下来!

赶集,在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说法,那个谢肇淛说,岭南之市谓之虚(墟),山东之市谓之集,在别的地方还有叫赶场、赶街的,好在我们那儿叫做集,我的名字也就叫了个小集。不然,我妈要给我起个小墟、小街、小场之类的名字,那就太难听了。那样的话,在同学面前打圆场、编谎言都不好编。那样,我可就不能管老娘在地下是否寒心,一定得把名字改掉,不然,这么土个名字,会把我的脸面给丢光的!

这些想法扯得太远,我本不想回顾往事的,不知不觉竟自己对自己搞起了“忆苦思甜”,这简直滑稽嘛!

回过神来,我想,我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我得按照自己的思路、自己的预案来对付他们!我曾经为今天的场面在脑子里做过预案吗?难道我早预知到会有今天?他妈的,真晦气。

于是,我对艾主任他们说:“既然你们一定要我说点什么,我一点儿不说也对不住你们。请你们给我一点自由空间,让我能稍微敞开一点自己的观点。”

我这话有点儿冠冕堂皇,有点儿装腔作势,也有点儿故弄玄虚。

艾主任疑惑地看着我,似乎有些不太相信,他们这么快就把我搞定了——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这么快就把我的思想工作做通了。

不过,我表示要说点什么,他还是欢迎的。他们根据我这个人平时的个性和作风(我相信对这点他们早已经过细致了解),根据我刚住进这间标准间时的态度,其实是做好了跟我打持久战的准备的——这从他们并不急着亮出他们的底牌可以看出来。

我知道他们手上有一些牌,但我不相信他们掌握了重大的关键证据。一点鸡毛蒜皮的小问题,这个年头谁没有?要是按照中纪委的规定,四菜一汤,禁止大吃大喝,我看我们这些当干部的,特别是搞经济工作的,人人都得犯规。我们天天为市里的工作操劳,方方面面的接待和应酬,一年到头难得有几回在家里吃饭。冯玉珍一跟我赌气,就说我把家当客栈,把宾馆、饭店当自己的家,整天不知躲在宾馆里干什么。宾馆里那么多漂亮女服务员,是不是看上哪个了?一听这话我就讨厌,我回骂她:你以为我愿意呀?美国的希尔顿老子都住过,临湖这地方的破宾馆有什么了不起,值得我天天去?这不都是工作吗,你以为我稀罕去!我这个副市长,几乎都快成三陪了,有时陪客人吃饭,一天好几拨,跟赶场子似的,这样的饭谁愿意吃?你这纯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嘛——如果艾主任拿这样的问题来说事儿,那他就打错算盘了,吃吃喝喝算得了什么?!

要不,他们认为我多少收过别人的礼,或者有哪个家伙送老子一个红包,嘴巴不严抖搂出去,给他们知道了?真是这样,老子也不怕。临湖这地方,当官的收几个红包,早已不是什么秘密:逢年过节、生日喜庆、父母做寿、子女婚嫁什么的,朋友们、下属们来看望、走访或庆贺,也都是人之常情嘛,我不认为这属于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如果艾主任认为这也是事儿,那就太小题大做了!

纪委的干部也许就是这种德行,吹毛求疵,大惊小怪,不通世故,不可理喻。要不,我真的说点什么给他们,一来探探他们的口风,到底知道我多少情况;二来嘛,让他们多少有一点收获,好写汇报材料。如果他们接受了我的说法,说不定会解除我的“双规”,嘿嘿。

我抱着侥幸的念头(事后证明我这个念头很傻很天真,一点儿也不像一个成熟的政治家或一个老练的政客的思维方式)来对他们进行试探,试探的结果是换来他们更加鄙夷的眼神。

我说:“记得那一回,嗯,具体哪一年搞不清了,好像是刚当副市长不久吧——我出境搞招商引资,到了香港、澳门。那次是我第二次去那边,我带了一个企业招商团过去,团里面有一个企业家,是我多年的朋友。路上我们聊天,我跟他随意提起,过几天是我爱人冯玉珍的生日,我得按时赶回来,不能在外面逗留太久。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那老板在香港的时候,特意去金店给我爱人买了一件首饰,镶钻的,当时的流行款式。他说,看见冯玉珍脖子上戴的那条项链是国内早几年制作的,款式没有这边新潮,他让我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夫人。我当时坚决拒绝,没有接受,只是自己掏钱给老婆买了个花花公子的手袋。回来后下飞机,那老板说他的车让人家借走了,他要搭我的车回市里。我当时也没想到他有别的意思。回市里后我直接去办公楼开会,他却一直跟小赵到了我家里。后来听说,他抢着帮小赵把我的行李提上楼,趁机把装项链的盒子放进我给我爱人买的手袋包装袋里,说‘这两样都是秦市长给夫人买的生日礼物’。冯玉珍呢,也是警惕性不高,果然以为那条项链和手袋都是我买的,当时就把项链盒的包装打开,将项链戴在了脖子上。我呢,也是心太软。散会回来,见夫人那么喜欢那条项链,也就不好告诉她真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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