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面教员”梁漱溟(4)

“反面教员”

1953年9月,梁漱溟从毛泽东的座上宾一下子成了“反面教员”。在1977年出版的《毛泽东选集》第5卷中,专门有一篇文章介绍毛泽东对梁漱溟的批判。

笔者:《毛泽东选集》第5卷里面有篇文章,后来把它抽掉了,题目是《批判梁漱溟的反动思想》,除了说梁反动,是野心家,伪君子,蒋介石用刀杀人,梁以笔杀人,这个人一辈子没做过好事这些话;还说,你总是以为你自己美,你比王昭君也美,你比西施还美。我是看了以后很吃惊,毛主席非常非常生气了,情绪失控了,已经不是在跟梁漱溟争论问题了,差不多直接就等于是骂梁漱溟了。而且《毛泽东选集》第5卷里,只有毛主席怎么怎么说,恰恰没有梁漱溟怎么怎么说的,一句话也没有。

“文革”之后,梁漱溟向笔者讲述了整个事情的经过。1953年9月8日,政协全国委员会常委会扩大会议在中南海怀仁堂召开,梁漱溟是列席者之一。周恩来给会议作了关于过渡时期总路线的报告,征求政协委员的意见。9月11日,应周恩来总理的要求,梁漱溟作了一个即席发言。

笔者:梁漱溟发言最重的话就是:进城后,这个工人有工会管,生活提高了;工商界人士有工商联;农会呢,搞了土改,就不用了。干部都进了城了,农村空虚了。农民苦,农民想进城,你不让进,又把他轰回去。我还听别人讲,说是工人生活提高太快了,农民还是那么苦,所以有“九天九地”之说。最重就是“九天九地”,工人在“九天”,农民在“九地”,差得太大了。就这么个话。梁漱溟说,这个样子是不行的,可别忘了,共产党是靠农民进城的,你那么做,人家会说你嫌弃人家了,你领导党这样合适吗?他说的就是这么个话。其实他就是提出这个农民问题。

当时没有人对梁漱溟的发言提出反对意见,还有人表示赞同。第二天,政协扩大会议转为中央政府委员会扩大会议,毛泽东作了一个发言,发言中说,有人不同意我们的总路线,认为农民生活太苦,要求照顾农民,这大概是孔孟之徒施仁政的意思吧。毛泽东又说:“有人竟班门弄斧,似乎我们共产党人搞了几十年的农民运动,还不了解农民,笑话!我们今天的政权基础是工农联盟,工人农民在根本利益上是一致的。这一基础是不容破坏的。”这个发言引起了梁漱溟的注意。

笔者:梁漱溟一听,较劲了。梁漱溟说,你说的就是我。因为他的发言很多人都听过的,他很不服。他说,因为毛主席说他反对总路线,反对工农联盟,他要辩驳。他给毛主席写信,毛泽东约他见面。二人谈20分钟,吵得很厉害。毛主席说:你不感觉到你就是反对总路线和工农联盟吗?毛主席说他这个,他不干,他说我要申辩。

梁漱溟申辩说,自己没有反对总路线的意思。但是在9月17日,周恩来作了一个长篇发言,将梁漱溟解放前的历史称为“为了做官、一贯反动”。这种批判的调子激怒了梁漱溟。梁漱溟要求再次申辩,并且说,自己在解放前几十年与中共的异同,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的,需要给他更充裕的时间。大会于是决定要梁漱溟在9月18日发言。

那一天,梁漱溟走进会场的时候,发现到会的人比前几天多了几乎一倍。梁漱溟的发言刚刚开了头,就被会场上轰他下台的声音打断。

笔者:这么一弄之后,梁漱溟坚决不认输了。那么多人叫喊,他都不理。让他滚下来也好,讲什么,他都不管。他就盯着毛主席,他问毛主席有没有这个雅量,听我讲完以后你说误会我了。毛主席说,这个雅量我没有,但是我有一个雅量就是,这个政协委员下一届我还可以提名你当,这个雅量有。梁漱溟就说,当不当政协委员那是另一回事。毛泽东说,另一回事,那就是你说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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