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是贺兰公子?”那人欠身道。
我身旁的贺兰箴扮作寻常护卫模样,斗篷覆面,不动声色。
“主上另有要务在身,先行一步。”虬髯大汉低声道,“我等自当遵令行事。”
那人颔首道:“人手已安排妥当,一旦动手,即刻接应。”
“有劳大人!”虬髯大汉拱手欠身。
我看着那一行人擦身而过,如魑魅隐入暗夜。
一时间全身生凉,丝丝寒气从四面八方钻进身体。
果真有内应,这内应竟还是钦差使的人!
难怪他们可以轻易逃出晖州,混入押运军需的队伍,更在光天化日之下直入宁朔大营。
我一直惊疑贺兰箴何来通天之能,却原来背后另有内应。
勾结贺兰余孽,挟持王妃,谋害豫章王,不惜与萧綦和王氏为敌——这人何方神圣,竟有这样的胆子,贺兰箴又用了什么好处,诱他亡命至此?
贺兰箴真有这样大的能耐,还是背后另有主谋?
内应是混入钦差使手下的,还是钦差使本人?
我被他们押着出了校场,进到场外那片林地。
林中有开阔地,设了许多木桩屏障,乃至千奇百怪的攻战之物,大概是供阵法演练之用。
时过四更,四下巡逻筹备的兵士正在往返奔忙,没人阻拦我们这一列“钦差使”的人。
每当巡逻士兵经过面前,我略有动作,贺兰箴立刻伸手扣住我腰间玉带。
生死捏于他人之手,我不敢求救,更没有机会脱逃,只能苦苦等待时机。
我被贺兰箴带到一个设在高处的哨岗,随众人隐伏下来。
天色放亮,营房四下篝火熄灭,校场在晨光中渐次清晰。天边最后一抹夜色褪去,天光穿透云层,投在苍茫大地上。
蓦然间,一声低沉号角,响彻方圆数里的大营。
战鼓催动,号角齐鸣,万丈霞光跃然穿透云层,天际风云翻涌,气象雄浑。大地传来隐隐震动,微薄晨曦中,校场四周有滚滚烟尘腾起。
校场四面赫然出现了一列列兵马重装列阵,依序前行,靴声撼动地面,卷起黄龙般的股股沙尘。
三声低沉威严的鼓声响过,主帅升帐。点将台上,一面黑色滚金帅旗赫然升起,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帅旗招展处,两列铁骑亲卫簇拥着两骑并驾驰出,登临高台。
当先那人骑墨色神驹,依然是熟悉的黑盔白羽,身披藩王服色的蟠龙战袍,按缰佩剑,身形傲岸,玄色大氅迎风翻卷。旁边一人骑紫电骝,着朱红袍,高冠佩剑。
那就是萧綦。
他再一次远远进入我的眼中,如城楼上初见,却已天地迥异。
我眼前骤然模糊,有泪水涌上。
“主帅升帐——”
号角声呜咽高亢,六军将士齐声呐喊,声震四野。
九名重甲佩剑的大将,率先驰马行到台前,按剑行礼。
萧綦俯视众将,微微抬手,校场上数万兵将立刻肃然,鸦雀无声地聆听。
他的声音威严沉厚,远远传来,“钦差使徐绶代天北巡,亲临宁朔,勤劳王事,抚定边陲。今日校场点兵,众将士依我号令,操演阵容,扬我军威,以飨天恩!”
数万兵将齐齐高举戟戈,发出惊天动地的呼喊,令人心旌震荡,耳际嗡嗡作响。
鼓声隆隆动地,一声声直撞人心。
传令台上四名兵士,各自面向东西南北四面而立,舞动猎猎令旗。
号角吹响,金鼓齐鸣,鼓声渐急。
一队黑甲铁骑率先奔入校场,纵横驰骋,进退有序,随着将校手中红旗演练九宫阵形。
随即是重甲营,步骑营,神机营,攻车营……每一营由一名将校统带,排阵操演,训练精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