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力颓,撑着炕沿,俯身大笑,笑得一阵喘咳,身上萧索的白衣,立时露出点点猩红血迹,像个浴血的鬼魅。
“你倒有几分胆色。”
他抬起凌厉目光,毫无收敛,放肆地盯着我,尽是轻慢玩味之色。
“过奖。”我昂首与他对视。
他依然在笑,笑容却渐渐阴冷,“人为刀俎,你为鱼肉,再伶牙俐齿的鱼肉终究难逃刀俎,你不如想想何种死法有趣些,是剥去衣衫悬在木桩上给风沙吹至皮开肉绽,还是半夜扔到野狼群里,一口口让狼撕去皮肉……对了,狼吃女人喜欢先吃脸,最后只剩头皮连着发丝,这个我喜欢。”
肺腑里一阵翻涌,脊梁生寒。我紧咬了牙,极力维持平稳语声,缓缓开口,“都不好,你想杀我,最好是当着我夫君的面,在豫章王眼前杀,让他看着你动手。”
他的冷笑凝固在唇边,森然看向我,“你以为我怕他?”
“这不正是你劫我北上的图谋吗?”我鄙夷地看着他脸上血色全无、怒色如狂,便知心中猜测十有八九是对了——这个人果然是萧綦的仇敌,他提起萧綦名字时恨声切齿。他若只想刺杀我,在千鸢会上一刀便杀了,却大费周章地将我藏匿在棺材里,带到接近边塞的北方。他的目标,显然不在我,只在萧綦。
恐怕我是他要挟萧綦的人质,抑或诱饵。
“可见,我对你很有用,一时还不能死。”
我不动声色地退到一张旧椅前,拂去上面灰尘,大方落座。
他眯起眼睛看我,目光如芒,仿佛一只打量着猎物的豺狼。
这目光令我双臂肌肤泛起凉意。
“不错,你很有用,但要看我喜欢怎么用。”他笑得恶毒,将我从头看到脚。
我默然握拳,愤怒从心底直冲上来。
“你那夫君自命英雄,若是知晓他的王妃,失贞于他亲手灭其族,屠戮如猪狗的贺兰族人——”他目中如有两簇鬼火跳动,唇角勾起阴寒的笑,“你说,萧大将军会作何感想?”
我如被惊电击中。
贺兰,他说他是贺兰族人。
贺兰氏,这个部族几乎已被世人遗忘,已被萧綦一手从舆图上抹去。
百余年前,贺兰部从一个小小的游牧氏族逐渐壮大,划疆自立,建国贺兰,向我朝按岁纳贡,互通商旅。许多贺兰族人与中原通婚,渐渐受中原礼教同化,语言礼仪都与中原无异。
后来战乱纷起,突厥趁机进犯,贺兰国为求自保,归附了突厥人,斩杀我朝镇守使,掠杀中原商旅,与我朝决裂为敌。
此后突厥人占据北疆多年,直至被萧綦于朔河之战打得丢盔弃甲,僵持三年,终于败走大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