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获得了自由,吃下食物后,身上平添了许多力气,因此,在接下来的路途中,我们策马狂奔,顿时觉得高原上一切苦寒的景色,此时也令人心旷神怡起来。到俄洛桥时,夕阳西落,先前驻扎在此地的那一班川军,早已无影无踪。应明极力劝说我在这空哨所里过一夜,明早再走,我不同意,坚持一鼓作气回后方军营再休息。此刻,天已入夜,寒风拂面,天气越来越冷。幸亏满是积雪的山巅之上,有一轮皎月,夜色在月色的照耀下亮如白昼。在这样的月色下行军,不至于摸黑受苦。当我们抵达昌都时,已是夜里十二点钟,沿途看见自己部队上的哨兵,就像见了久违的家人,彼此脸上都有一种欣欣然的喜色。
我快步走进营部,同伴们全都睡下了,唯独军官林修梅仍在油灯下倚案读书。我扮作鬼魂轻轻地走过去,微笑着对他说:“诸葛先生归来矣。”——平时和朋友开玩笑,我时常以“诸葛先生”自命。修梅瞪大双眼,惊讶地瞪视我良久,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我们俩人紧紧拥抱在一起,一时间悲喜交集,相互问候的声音也惊醒了同寝的官兵,他们纷纷披衣起身,面露惊讶之色,七嘴八舌地围过来询问我们脱险的经过。我让身旁的夫役先拿点吃的东西来,边吃边讲,一直欢闹到四更天,才躺下休息。
我们被虏以后,官兵之间就流传着一种我们俩已经惨遭杀害的说法,而且说得有眉有眼,甚至说我们的碎尸已经被敌人投进山林里了。那晚我坐下来和同伴们谈笑,常常感觉床铺上的坐垫下面有东西蠕蠕而动。谈完话躺倒休息,掀开坐垫一看,下面满是各种衣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直到第二天,我的随身勤务兵李元超才偷偷地告诉我:“自从前方说你被杀,你以前的行李衣箱,全被营里的人打开瓜分掉了。你现在回来,他们觉得不妥,又偷偷地把拿去的东西退还,放在你坐垫后面,怕你惩罚他们呢。”我听完后,付之一笑。
我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大概一周之后才慢慢痊愈。唯独内伤无法医治,我的肚子时而会感到一阵阵剧痛。朋友看我痛苦难忍,送了我一瓶雷击散,嘱我立即服下去。服药不久,我大泻了两次,泻出很多血块,当天就感觉舒服了很多。不久,内伤也痊愈了。不过,我始终觉得诧异,因为雷击散本来是用于夏天中暑急救的,没有任何医治内伤的功效,可是为什么用到我身上,会有如此神效?实在让人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