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向神木这桶金里伸手的肯定不止自己人和自己的部门。2005年,神木已经大有成为该地区首屈一指的富有城市的苗头,但它周围环侍着心怀嫉妒的邻居,因此它的顾虑也最多。随着神木金钱的地位日渐提高,神木要去打交道的各路关系也越来越复杂。这里面有来一探虚实的,有来寻求项目合作的,也有想把神木当做个“冤大头”捞一笔就跑的。
榆林,自然是各种关系中,神木无论如何无法绕开的。作为神木的上级,榆林对它的索要无疑也随着这里财富的增加而水涨船高。
几乎在2005年神木县财政收入第一次出现井喷的同时,榆林的一纸公文就下达到了神木县委。公文要求在神木设立两个税务局,一个国税分局和一个地税分局。榆林的意图很明显,直指神华集团下属的在神木的所有企业的收入。
神华集团是直属国资委的央企,早在1994年分税制改革前,神华集团在神木的神东公司每年的税是全盘留给地方的,据王振武回忆,当年这笔钱几乎就占了神木县整个财政收入的半壁江山。而分税制改革之后,国家答应这部分税收每年保留给神木一个基数,其余都上缴国家。榆林市政府的“一声令下”意味着,从2005年起,央企在神木的税收这一块将完全由榆林来控制。在交完中央的大头后,剩下的部分在省、市和榆林地区的贫困县中划分,神木彻底失去了对这块巨大资金的支配权和使用权。
“源头上一下子从神木拿走了二三十亿。到2009年,这笔钱已经达到了60亿。”郭宝成虽然对榆林此举满腹的不情愿,但这样的制度安排由上级说了算,他无力相抗。他说:“神木这一年的确是钱太多了。榆林知道我们的底子,知道我们预算外收入还有来源。他就要把央企这块可控的收入全盘收到市里。”
客观来说,这样的博弈,没有对错。它是一场天然的反向较量。在转移支付的财政结构下,富裕者理所当然要承担输血的角色,以消化一方财富崛起可能导致的外部风险——榆林南北六县的经济差距又是如此悬殊,从神木头上拿钱的制度设计并无不妥。
而对郭宝成来说,平息财富极端膨胀带来的内在风险的需求,同样真实和刻不容缓。2005年的神木事实上外松内紧,有如一只立马可能被触发的火药桶,财富就是那条危险而敏感的导火索。作为地方的客理者、一县的父母官,他要把蛋糕尽可能地留在当地。公共财政此时正是一桶随时要被用来灭火的“水”。
这让神木的主政者常常陷于两难。如果要在升职路上更上一层,神木要学会妥协,要向索要利益的人适度退让;如果要确保神木的利益最大化,主政者不仅需要寸土必争,更要将自己的地位置于身后。要命的是,这个度在现实操作中非常不好把握。如果选择妥协,根本没有止境,那些向神木伸手的需求源源不断,难有被满足的一天——他们永远觉得这是只肥硕的羔羊,“富庙”里面不会有“穷和尚”;而如果要对抗,看上去,是没有阳奉阴违的中间道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