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头扔脚丫子上,当时我就把人给镇住了(1)

“客人有两种:一种是不速之客,另一种是贵客。糖尿病就是我们两口子的贵客。”

——受访者如是说

这是一对糖尿病夫妻。

按响门铃之前,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这对特殊夫妻的生活状态,是相依为命,还是相濡以沫?他们会哀叹彼此的不幸吗?他们如何面对不一样的生活?

大门打开,眼前是洒满阳光的客厅,他坐在轮椅上,圆脸,小眼,微胖,和善地笑着,像极了《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里的张大民,只有右腿的裤管下面空荡荡的,悄悄地暗示他曾经有过一段特殊的故事,但是,我却感觉到故事的主人公充满阳光和朝气,明亮而温暖;她站在他身旁,热情而爽朗地和我打着招呼,让座,沏茶。

眼前这个糖尿病家庭,似乎和普通的家庭没什么不同。

这对糖尿病夫妻是怎样走到一起的?究竟是什么,让这个本该特殊的家庭看上去十分平常?在平常的外表之下,他们是否有着特殊的人生际遇和不同的生活感受?

带着一连串的问号,我开始了采访。

“张大民”用他那亲切的京腔京韵给我讲起了自己:“我今年56岁了,你看我不像吧?别人都说我没心没肺,心里不装事儿,所以看着年轻。其实我得这个病(指糖尿病)有20年了。 ”

“我这个人没什么嗜好,就是爱吃,什么都吃。长翅膀的除了飞机,长腿的除了凳子,硬的除了秤砣,软的除了屎,我全都吃,也全都爱吃。”

听他这么一说,我忍不住扑哧一下乐了。本以为这会是一次特别伤感的采访呢,没想到跟听单口相声似的。

他看我乐了,说得更来劲了。

哎,您还别笑,真是这么回事。我俩刚结婚那会儿,我是家里的采购员兼厨师长,别人家都是女人下厨,不怕你笑话,我们家是男人下厨。为啥?我做菜香呗!还能变着花样地做好吃的。什么红烧肉、涮羊肉、酱牛肉、腊肉、东坡肘子,总而言之,凡是你能说得上来的,我全会做。时间一长,我蹭蹭地长肉,她也是这样。结婚三年,我俩总共长了 100斤。

我在印刷厂上班,经常是白班、夜班轮流倒,遇上急活儿,还要 24小时连轴转,生活也没个规律。印书、印杂志还不至于太着急,要是客户印报纸,特别是晨报之类的,要求第二天一早必须上市,我们就只能连夜赶印,要是第二天早晨耽误个把小时,客户的损失可就大了,据说晚上市 10分钟,就要损失好几千块呢,这我们可担待不起,只能加把劲儿,连夜把活儿赶出来。 时间一长,我发现自己经常会黑白颠倒,深夜一两点钟还特别精神,白天爱犯困,没办法,倒班太频繁,生物钟跟不上,运转不过来呀。

有时候上夜班,觉得困了,就抽烟,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经常是一个夜班上完,一包烟也抽完了。白天要是困了,也拿香烟提神儿。香烟真是男人的铁哥们儿,这一点你们女人永远不懂。

我这个人从小身体就结实,从没进过医院,我不相信我会有什么病。直到有一天,我把所有人都给镇住了,连同我自己。

那是一个夏天的晚上,北京正是三伏天,特别热,我和几个哥们儿去楼下吃大排档。我们几个凑在一起抽烟喝酒聊天,这叫一个热闹。后来我就发现不对劲,怎么邻桌一个人老往我这儿瞅,还捅捅旁边一个人,俩人一块儿瞅我。怕不是认错人了吧?我看了他们一眼,没理会。没过两分钟,我哥们儿瞪着我的脚大叫了一声,我看他脸色都不对了,知道准有事,低头一看,妈呀,我把烟头扔脚丫子上了,脚面上烫出一个大水泡,烟头还着着呢,微微冒着烟,一股焦糊味儿……好家伙,吃烧烤差点把自己给烧烤了,难怪邻桌那两个人老瞅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练的是什么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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