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鲁迅的性格,很不易与人相处,所以他的真心朋友并不多。在鲁迅一生的朋友当中,许寿裳算是一个知己。1912年通过许寿裳推荐,鲁迅结识了同乡蔡元培。民国初年鲁迅在教育部的职务是蔡元培任命的,在北京大学的讲席也是蔡元培聘用的。鲁迅在教育部当了14年科长,后来到南下教书,在厦门大学和广州中山大学,还是处不好人事关系,跟林语堂、顾颉刚闹得不欢而散,于是带着许广平到上海,生计成了问题,他当时给江绍原的一封信中说:“然则不得已,只好弄弄文学书,待收得版税时,本也缓不济急,不过除此以外,另外也没有好办法。现在是专要人性命的时候,倘想平平稳稳地吃一口饭,真是困难极了。我想用用功,而终于不能,忙得很,而这忙是于自己没有益处的。”这时,又是蔡元培向鲁迅伸出了救援之手。
郭沫若曾说:“影响到鲁迅生活颇深的人应该推数蔡元培吧?这位有名的自由主义者,对于中国的文化教育界贡献相当大,而他对于鲁迅始终是刮目相看的。鲁迅的进教育部乃至进入北京教育界都是由于蔡元培的援引。一直到鲁迅的病殁,蔡元培是尽了没世不渝的友谊。”蔡元培当北大校长,与他在教育部一样,对浙系人才大力扶持和倚重,先是聘周作人为文科教授,又向鲁迅下了聘书:“敬聘周树人先生为本校讲师。”鲁迅又靠着蔡元培,把老三周建人安排到了商务印书馆。
时过境迁,鲁迅与蔡元培在思想上已是“两股道上跑的车”。据《时为公务员的鲁迅》(吴海勇著,广西师范大学版)一书,1926年,蔡元培当了国民党中央监察委员后,倡导“潜心研究与冷眼观察”,与胡适主张趋同,鲁迅在《无花的蔷薇》中点名批评这位“孑公”,并在给江绍原的信中说:“其实,我和此公,气味不相投者也。民元之后,他所赏识者,袁希涛、蒋维乔辈,则十六年之顷,其所赏识者,也就可以类推了。”这样的微词和怨言,与事实不符。
1927年10月,蔡元培任国民党新政府的大学院(后改为教育部)院长,准备为鲁迅安排一个“大学院特约撰述员”的职位,听说此事后,鲁迅先是致信江绍原:“季弗许寿裳(1883-1948)字季茀,号上遂,绍兴赵家坂人。传记作家、教育家。早年就读绍郡中西学堂和杭州求是书院。1902年以浙江官费派往日本留学,入东京弘文学院补习日语,与鲁迅认识,成为终身挚友,1937年与周作人共同编撰《鲁迅年谱》。历任北京大学、北京高等师范学校、成都华西大学、西北联大等校教授。1946年台湾行政长官陈仪邀请许寿裳主持台湾省编译馆,不久编译馆裁撤后并入教育厅管辖,转往台湾大学任教,常批评国民党派所主导的法西斯教育改革。1948年2月18日,许寿裳于台大宿舍被害身亡。有信来,先以奉闻。我想此事与兄相宜,因为与人斗争之事较少,但不知薪水可真拿得到否耳。”
又十天之后,确实的消息还没有盼来,鲁迅致信江绍原说:“季弗所谈事迄今无后文,但即有后文,我亦不想去吃,我对于该方面的感觉,只觉得气闷之至不可耐。”这段话恐怕是言不由衷,故作清高之态。
又七天之后,致信章廷谦云:“季弗本云南京将聘绍原,而迄今无续来消息,岂蔡公此说所以敷衍季弗者欤,但其实即来聘,亦无聊。”对蔡元培的人格表示怀疑,而且指斥蔡公“无聊”。
此事又拖了一个月,在致章廷谦的又一封信中,发泄了对蔡元培的不满:“太史之类,不过傀儡,其实是不在话下的,他们的话听了与否,不成问题,我以为该太史在中国无可为。”蔡元培在清末曾做过翰林,所以称“太史”。
到了12月,鲁迅直接向蔡公写信,他借为昔日的学生荆有麟写推荐信的机会,巧妙地表达了自己葵藿向阳之意。终于,12月8日,聘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