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没亮,我翻进围墙,轻轻地把海报揭走了,或 者说是偷。可我没走开,就坐在围墙上,直到老板出来,看到黑 板上空空的,露出愕然的样子我才傻傻地笑着跳下,跑远。
现在买本电影杂志肯定会送张海报,但只有这张我不会送 人,因为第一次?因为那时我正好初恋,但那是对电影还是女 孩,我不知道,真的。但我知道,那海报上面赫然敲着一个硕 大的钢印,一个关于青春记忆的钢印,四溢着雄性荷尔蒙,那 是我的。
告别中学时代多年以后,看到了那部《心动》。相似的年 纪相同的心境,就连那倚在墙边打KISS的姿势也是那般眼熟。 对一个事物的迷恋好奇执著,同浩君对飞机对小柔,同我对电 影对东方不败,应该也是如出一辙的吧?
离家去读大学了,录像厅无疑是学院路最多的特产。我常 去的那家就在学校拐角不远的地方(可惜现在已经拆了,变成 了气派的连锁超市,人头依然攒动,但早已不熟悉)。在这里 看过1998法兰西之夜,看过2000年欧洲杯,但作为一种像洗脸 刷牙一般的生活习惯,看的还是电影。老电影、新电影,重温
新看,那时最廉价、最富裕的就是时间。象牙塔里有白发的先生,当然也有不少漂亮的女生。所以和女生一起看电影是中学 时没有的一种嬗变,有快乐有哀愁,有付出也有得到。
一个物化的地方,如果没有鲜活的人的痕迹,那便是没 有生命的。关于那个录像厅,记忆最深处的那笔,同样关于 他人,关于爱情。
那夜,有人说相声;那夜,有人说分手。
“如果你受伤了,流血了。那么去找个你最熟悉的地方 待着吧,那会好受点。因为在那里你不会再觉得有距离的问 题。” 距离,我也知道,歌词说:你问我世界上最远的地 方在哪里,我把答案抛向蓝天之外直达你怀里。
我受伤了,想都不想,就跑去了那个录像厅。但录像厅也 成了最熟悉的陌生地。熟悉的嗑瓜子声,熟悉的香烟味,熟悉 的汗酸气,熟悉的门帘被拉起时不满的喧闹声以及到了换碟时 “老板换片”的叫嚷,但伸出右手去,触及的是冰冷的木椅, 不再是有体温的她的左手。一伸手就变成了世界上遥不可及的 距离。
问问自己,那时我和电影,又是一种什么样的距离,是 零距离吗?哦,零距离,那夜,我坐了一晚,却什么镜头都没看清, 长大以来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电影放完了,走出空气已经 很混浊的房间,我看到外面的黑板上写着《喋血街头》、《玻 璃之城》、《真假威龙》。这些就是刚才放的而我却不知道的 电影。街道很湿,头班车刚载着几个人上路,小贩开始卖早 点。而我,开始结束头涨,开始想明天回来把这几部再看了, 现在回去 压着现实的枕头睡个觉。
当爱已不再温暖,录像厅给我一个怀抱,一份熟稔。如果 全世界也可以失去,至少还有你。
怀念,《纵横四海》中的红色跑车,《半支烟》中的斑斓文身,《国产凌凌漆》中的金枪客…… 怀念这些,是因为怀念陪我到天明的录像厅。
后来开始上网,学着码字,并总算等到了用码字换来的钱 买了台VCD机的那一天。我才发现,其实拥有机子的那刻只是 不断付出的开始,而且是很微不足道、不足挂齿的零星开始。 淘片,那才是等待着我的痛并快乐的生活。看到好的片子不买 下,感觉就像看到心仪的女孩不上去搭讪一样 这个比喻有 点恶俗,但我想说的是,当你袋子里没米了,可你的脚还是不 听使唤地步入碟片店,那么这种感觉真的很难用只言片语来形 容,犹豫徘徊是最多最常见的心理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