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中国走势采访录(3)

三是认为中央没说到的就可以干。记者在调查中发现,现在地方上思考问题的角度正在发生变化。过去是考虑“中央不让干什么”,现在则转到了这一思路的对应面:“只要中央没说到的就是可以干的。”正因为如此,不少地方都拿起了打“擦边球”的武器。还有一些“变通”干脆连“边”都不愿意“擦”:以本地区的经济利益为标准,随意解释和“变通”中央政策。有些地方、部门“变通”中央政策,似乎也有自己的“理由”,这便是:第一,“法不责众”。许多省市认为,自己省过去老老实实按中央政策办,结果吃了亏,而搞“变通”的地方却占了不少便宜。现在大家排成横队过路口,一起“闯红灯”,中央也没办法评判。第二,只要经济上去了,“一俊遮百丑”。有的说,不管上面怎么说,你就按自己的想法干,只要把本地的经济搞上去,就能“一俊遮百丑”。“变通”能够作为一种“经验”迅速在全国风行,不是偶然的。全面透视这一社会现象,深入剖析它产生的背景根源,对于我们建立社会主义商品经济新秩序至关重要。“变通”辨析有些学者和领导干部认为,“变通”中央政策的“经验”能迅速为许多地方所采纳,说明地方的要权意识在不断强化。

他们说,我国的商品经济是在产品经济的旧体制下孕育发展的,因此,要使生产力得到发展,势必要突破某些旧体制设置的一些不适合新形势的框框,因此,“见到红灯绕道走”等“变通”措施不失为一种好办法。各地许多成功的实践,都是有力的证明。也有一些学者和领导者认为,各地对“变通”经验的迅速接受,既反映出中央宏观调控和指导不力的问题,也反映出地方自行其是的冲动。由于“变通”本身没有度的限制,因此它往往成为一些地方不讲纪律,不服从党中央、国务院号令的托辞。有些地方采取“变通”措施,并没有按程序向中央请示报告,这就扩大了“变通”导致的随意性,使宏观经济出现失衡的态势。黑龙江省委书记孙维本对记者说:“这样下去,会不会造成‘千军万马闯红灯’的局面,确实值得注意。”还有的领导说,20世纪50年代,毛泽东写了《论十大关系》,里面就谈了中央和地方的关系。现在,我们进入发展社会主义商品经济的历史性转折时期,中央和地方的关系出现了哪些新变化?应该怎样处理?确实需要认真研究一下。

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对“变通”现象要具体分析,不能简单地一律责怪地方“不守纪律”、“不听指挥”。由于各地经济发展不平衡,中央的某些“一刀切”的规定,不符合一些地方的实际情况,使这些地方的官员感到为难;有些地方就某一问题请示上级,却迟迟不见具体可行的答复,被逼得只好自行其是。例如,1986年,边疆某省准备用一批西瓜同邻国的边境地区进行小额易货贸易,报告送到国家有关部门,两个月后还没有听到回音,结果西瓜都烂掉了。1987年他们不再请示报告,自行进行易货易。另外,有些领导部门在执行政策规定时有较大的随意性,因此难以服众,也为下属单位的“变通”制造了条件。重要的是治理改革环境面对这种“变通”的潮流,人们提出了不同的对策。有人说,最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切顺应自然。如若再来个“一刀切”的话,很可能要“切”掉地方的积极性和创造性。更多的人则认为,尽管“变通”的程度及缘由各不相同,但目前的主要问题是,一些地方不听中央的话,不遵守纪律,把局部利益放在整体利益之上。

而在改革的关键时期,该统一的必须要统一,这才能增强战胜困难的力量,取得改革和建设的新胜利。因此,他们提出解决这个问题的途径,在于治理改革环境,整顿改革秩序。福建省委书记陈光毅说:“中国这么大,情况千差万别,只用一个尺度不行,但是没有统一尺度也不行。”进一步解放思想,根据本地区的实际情况,创造性地运用中央的各项方针政策,这在现在、将来都无疑是正确和必要的。该“变通”的就要“变通”。但是,要是不分条件、不分地区、不分内容地“变通”,则有可能带来极为严重的后果。哈尔滨市委书记李根深对记者说,我们现在这套机制还没有完全理顺,缺乏制约能力;法制中的实质问题是各级政府要守法,依法办事,胡来并不是搞活。重庆市委书记肖秧指出,国家机关应切实解决在决策程序、工作作风和精神状态上存在的一些问题,这样才能使宏观指导更得力;现在中央需要树立高度权威感和进行宏观管理;该管住的绝不能含糊,比如国家对重要物资的控制一定要非常严格,要像管黄金那样管好。

福建省委秘书长赵学敏认为,政令统一,齐心合力,是我们目前渡过改革难关的重要法宝;做到这一点,光靠发文件不行,一定要狠抓落实,言出法随。改革是一项艰难的系统工程。在一段时间里,出现某些失衡状况,正是达到更高层次动态平衡的前奏。经过这个治理环境和整顿秩序的过程之后,我国必定会沿着改革之路阔步走向明天。我们和所有被采访过的人一样,对此充满信心。(本文公开发表于《瞭望》杂志一九八八年十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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