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大国,主要就其在国际上或世界上的地位和影响力而言。人类文明历史长河波澜壮阔,跌宕起伏,大国在其中演绎着一部部或辉煌、或悲壮的惊心动魄的历史!有多少大国倏忽一闪,昙花短现,成为匆匆而去的历史过客;有多少大国壮志难酬,功败垂成,留下历史的遗憾让人扼腕长叹;更有多少大国叱咤风云,傲视群雄,其丰功伟绩让后人景仰评说;也有一些大国逆潮流而动,反人类良知,令生灵涂炭,为历史所不齿。在一些史学家笔下,过往的世界史似乎就是一部大国纷纷亮相、“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历史。
进入了21世纪,当代世界七大洲,二百多个国家和地区,几千个民族,六十多亿人口,而在国际风云变幻中指点乾坤的,在政治经济舞台制定游戏规则的,在思想舆论领域把持话语权的,在社会文化生活中起着导向作用的,依然是为数不多的大国。于是,那些大国国民也多少有一点大国意识,自然不自然地流露出优越感。在那些正在崛起的国家里,向往大国地位、怀有“大国情结”的人更不在少数。
人们谈论“大国崛起”时很亢奋,很激情,而大国衰落的话题则让人沉重。然而大国衰落却又是世界历史上极为常见的现象。从文明出现直到今天,除了仅有两百余年历史的美国以外,世界上还没有哪个大国没有衰落过。考察大国衰落的历史过程,揭示造成其衰落的某些规律,或许更能促使当今人们冷静思考,并从中汲取某种教训。
世界历史的发展有时突变,有时渐进,有时暴烈,有时温和,但其中必定深含着客观的规律,形成一定的阶段性。人类将近六千年的文明史,大致可分为传统时代和近现代两大时期。大国的出现和消失,大国的成长和衰落,在两个阶段中都引人注目;同样,不同时代的大国其品质本色也大有不同。
16世纪西方兴起之前的文明世界,属于传统时代。从文明的品质判断,传统时代主要是指农业文明占据优势和主导地位的时代。传统时代的国家基本上为少数人所把控,在性质上是极少数人的国家,少数人统治多数人的国家,国家内部形成尖锐的社会对立。被统治的多数人事实上并不具有清晰的国家概念和强烈的国家意识,除非国家兴衰直接影响到自身生存,才会激发他们参与国家事务。从世界格局观察,传统时代的亚欧大陆形成了农耕世界和游牧世界的两极对立。一方面是农业文明不断发展,农耕地区不断扩大,文明中心不断涌现;另一方面,则是游牧民族不断进入农耕地带,向农耕民族发起一次次冲击,引起农耕地区局势动荡和世界格局变换。在传统时代纷纷登台的大国,大致有三种基本类型。
其一是由农业文明自然发展而形成的区域性大国。农业生产主要受自然因素制约,其本质特征是孤立的、闭塞的,但它也具有一定的扩张性和外向性。因为农业生产的发展,使文明中心区域的人口愈来愈多,人口在激增情况下便可能离开中心向四周迁徙,从而伸展农业文明的边界线。农业生产手段的先进性和可靠性,也吸引着周边原始部族或畜牧部落模仿和学习,从而促使他们归附或依附于农业文明国家。农业的发达使生产出现剩余,一部分人便可脱离农业专事工商业,而工商业在本质上又是需要与外界交往的。因此,农业文明国家诞生后,大都有一个由小而大的自我扩张过程,从城邦到王国到统一王国成为一种趋势,于是便有了强大王朝的普遍出现。在此基础上,有些王国或收服周边民族,或不断外拓边疆,从而形成区域性帝国。由于农业经济固守本地的特征,因而这些区域性帝国的扩张是有地域局限的,一般不远离原有文明中心。这些大国为农业文明传播和人类社会进步做出了极大贡献,比较突出的有古埃及新王国(公元前16—前11世纪),两河流域古巴比伦王国(前18—前16世纪)、亚述帝国(前10—前7世纪),印度的孔雀帝国(前4—前2世纪)、笈多王朝(公元4—5世纪)、戒日帝国(7世纪),中国的秦汉王朝、隋唐王朝,西欧的查理帝国(8—9世纪)等。作为罗马历史遗产的拜占庭(5—15世纪),也是一个纯粹的农业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