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海美术专科学校西画系的沙飞,因与画家司徒乔、电影艺术家司徒慧敏、喜欢摄影的牙科医生司徒博等族亲的来往,认识了上海的左翼木刻家。因为木刻,沙飞也因此与鲁迅先生结下了一段不解之缘。
鲁迅先生可以说是中国现代木刻的奠基者。很多受过他教诲的现代著名的版画家都认为:“鲁迅像中国新兴木刻的母亲一样,他的养育之恩使我们永远不能忘怀。”
鲁迅与木刻的关系始于1929年。这一年鲁迅相继编辑出版了《近代木刻选集》和《艺苑朝华》,此后又编辑出版了《木刻士敏土之图》、《引玉集》、《凯绥?柯勒惠支版画选集》等画册,为普及西方版画艺术作出了重要的贡献。被杭州“国立艺术院”开除的进步学生、“上海一八艺社研究所”成员江丰在看了《木刻士敏土之图》后,顿开眼界,得到启发,认为真正找到了革命艺术的描写内容和表现形式学习范本。从此就下决心放弃油画改作木刻。
从1930年至1933年,鲁迅亲自租借场地举办了三次外国原刻木刻展览会。1934年,鲁迅和宋庆龄一起挑选了55幅中国木刻和绘画交法国一杂志的女记者琦达?谭丽德带去法国展览,这个名为“革命的中国之新艺术展览会”后来又移至巴黎和莫斯科展出,宣传了中国新兴的木刻艺术。而由于这个展览在国外得到好评,也对在特殊政治背景下版画的立足作用良多。此后,1935年,由平津木刻研究会发起组织了第一届全国木刻联展,其中相当数量的展品是由鲁迅推荐的。1936年,由广州现代版画研究会组织了第二届全国木刻联展,10月巡展到上海时,鲁迅抱病参观,11天后鲁迅在上海逝世。
1936年10月8日,正是在上海八仙桥青年会第二回全国木刻展览会上,沙飞见到了他敬仰的鲁迅先生。
那天,鲁迅先生正在病中,但是心情不错,兴致很高。谈到翻印画册,鲁迅就现出稀有的快乐,笑得两眼眯成一条缝。这笑来自他“老做赔本买卖”,印制了好几种版画集通通送了人;说起因为办木刻画展和当局斗争,他大笑起来,笑声爽朗。
沙飞在一旁按动相机的快门。据木刻家陈烟桥回忆,当时沙飞按动快门的响声使鲁迅投来警戒的一瞥,同时流露出怀疑的表情,话语也止住了。见这贸然行动者是沙飞,鲁迅的警觉释然,还关心地问沙飞:“你最近拍了些好照片吗?”并说:“基础打好才能产生好作品啊!”
于是,鲁迅与青年木刻家谈话的情景被沙飞拍了下来。紧接着沙飞又从各个角度拍了鲁迅先生的特写,把先生的风度、对年青人的关心都淋漓尽致地用摄影手法表现了出来。鲁迅先生的微笑、大笑都被沙飞的镜头传神地捕捉了下来。其中有一张就是被沙飞命名为《鲁迅先生最后的留影》。这幅照片成为后来众多的画家、木刻家创造鲁迅题材的作品时最重要的蓝本之一。周海婴家里墙上正中,悬挂着他父亲的巨幅照片,便是沙飞拍摄的这一幅。这也是唯一一幅面带微笑的鲁迅照片,神态非常自然,和蔼可亲。
沙飞为鲁迅在第二届全国木刻展上拍的照片,刻画出鲁迅先生“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的气质,成为鲁迅留在人们心中永远的肖像。孙郁在《沙飞和他的摄影》中说:“《鲁迅与青年木刻家在一起》的组照,我尤为喜欢,我觉得先生一生最传神的照片,便属这些。沙飞从多个侧面,对先生与青年的关系进行扫描,鲁迅亲切、庄重而又崇高的仪态,在沙飞那里被永恒地记录下来。”
沙飞手持照相机,稍稍后退了几步,鲁迅先生微微仰着头,左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香烟举在胸前,右手支在左胳膊肘上,神态极为自然、欢愉。黄新波微微躬着身子,非常专注地聆听鲁迅说话;曹白双手抱拳,两个拇指按在嘴唇上,他完全听得入迷了;白危右手支颐倾听;陈烟桥背对着镜头,留下浓重的背影,与鲁迅身着的酱紫色长衫造成了画面黑白调子的参差错落,将受光部分衬托得更加透亮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