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鲁迅拍照(2)

沙飞走近几步,又以微俯的姿态,平拍下了《鲁迅先生与林夫、曹白、白危、陈烟桥等亲切交谈》的镜头。其间国际友人魏璐诗女士来到,沙飞拍下了《鲁迅先生在木刻展览会上会见魏璐诗女士》。

鲁迅流连在木刻展览会上,流连在青年木刻家中间,足足有三个钟头,其实以他当时的身体条件来说,是不太可能坚持的,然而他坚持了下来。

后来,沙飞把自己冲洗放大的照片寄给鲁迅先生,并在其中两张照片背面写了字。一张照片背面写的是:“鲁迅先生在第二回全国木刻展览会场中与青年木刻家谈话时之情形。沙飞摄。”另一张写的是:“(鲁迅先生)10月8日在上海第二回全国木刻流动展览会场中与青年木刻家谈话时之情形。沙飞摄。版权归作者保留,稿费请寄上海蒲石路怡安坊54号沙飞收。”如今读来春温秋肃,让人感慨。

这是沙飞拍摄的第一组新闻照片。这组照片奠定了他今后的职业基础。同时,这也是鲁迅先生生前最后的一组照片。

1936年10月19日,沙飞还沉浸在为鲁迅先生拍摄照片的兴奋之中。一大早,沙飞听到了一个令他惊愕不已的噩耗:“鲁迅先生病逝了!”当时,他惊呆了,前几日还神采奕奕、教诲谆谆的长者居然如此就仙去了?他难以接受。他随即背上照相机,直奔大陆新村鲁迅先生的寓所。

沙飞来到了鲁迅先生的卧室,先生的遗体静静地躺在他生前睡眠的铁栏杆木板床上,身上盖了一条浅粉色的棉质夹被。紧靠床头的窗前,便是先生长年累月、夜以继日伏案劳作的书桌;书桌上还散乱地杂放着一些书籍和先生用毛笔写的手稿。

沙飞给先生深深地鞠躬。 沙飞一边抽泣,一边取出相机,先将镜头对准先生的遗容拍摄了一张,将先生的遗容和他默默无言的亲密伙伴—— 书桌,拍摄在一个镜头中。

木刻家力群、曹白、黄新波、陈烟桥拿出纸笔,画先生的遗像。

宋庆龄和冯雪峰也来了,安慰许广平不要过于悲伤,死者长矣矣,托体同山阿。宋庆龄一边流着泪劝许广平“节哀顺变”,一边走到鲁迅遗体边,瞻仰先生遗容。

鲁迅遗体即日下午3时移至万国殡仪馆。从20日上午9时至下午5时,21日上午9时至下午2时为各界民众瞻仰遗容时间,21日下午3时入殓。灵堂上布满了各界群众敬献的花圈和挽联。许多青年作家和木刻家为先生守灵。在鲁迅的灵堂里,摆放着两张遗像:大照片是美国著名记者爱德加?斯诺于1933年5月拍摄的,小照片是沙飞在鲁迅去世前11天拍摄的。

沙飞这几天没有离开殡仪馆,他除了有时替换青年作家、木刻家等守灵外,主要的工作是拍摄在殡仪馆中民众的哀悼场面和纪念活动。他拍摄的代表作品有《遗体入殓之后》、《万国殡仪馆门前》和《签名参加送殡的女童》等。《签名参加送殡的女童》摄于殡仪馆将要闭馆之际,当时,一个剪着短发的小女学生,瞻仰过先生遗容之后,脸上挂着悲伤的泪水,啜泣不止地伏在签名桌上,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沙飞拍下了这个感人的镜头。

瞻仰鲁迅先生的各界民众络绎不绝,仅20日一天,签名者就达4462人之多,此外还有46个团体。沙飞默默地穿行于熙来攘往的人群中,追寻着感人的镜头。

22日下午1时50分举行“启灵祭”,由青年作家、木刻家巴金、胡风、萧军、曹白等十多人扶柩上车。许多青年自觉自愿、争先恐后地为先生举打挽联和旗幡等。

送殡的队伍缓缓出发了,各界民众参加送葬者多达数万人。灵车开得慢的时候送殡的民众都朝灵车涌过来,簇拥着灵车,甚至手扶着灵车缓缓前行。沙飞登上高处,用俯镜头拍下了这个动人的场面。

为了发表鲁迅的照片,他给自己起了沙飞这个笔名,意思是希望像一粒小小的沙子在祖国的天空中自由飞舞。

沙飞拍摄的《运灵车驱出殡仪馆时》、《送殡行列之前导》、《音乐队》、《民众歌咏团》、《鲁迅先生精神不死—— 章乃器先生在鲁迅墓地发表演说》、《伟大的民众葬礼—— 青年作家们等扶棺入墓穴》、《鲜花满布墓茔》等连同他在八仙桥青年会拍摄的鲁迅先生生前的最后留影等,先后发表在《时代》、《中流》、《时代画报》、《良友画报》等杂志和画报上,引起了很大的社会反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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