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着,这回您又要组织请愿团?”乐达义问。
刘一峰摇摇手说:“我可没那瘾。咱们药行的,讲究的是对症下药,一病一方。现在的病症,请愿可没有用。”
这两位为什么提“请愿”的事呢?原来,这里头有一段掌故。自从清末西方医学传入中国之后,出于学术背景不同、文化传承不一和各方利益的冲突,以及某些政客出于不可告人的目的等原因,引起了中医存废之争。这种争论曾有几次高潮。第一次是发生在民国元年(1912)。这一年,因为北洋军阀政府歧视中医、中药,在他们颁布的《医学教育规程》中,竟把中医药排除在外。中医药界为表示反对,曾组团赴北京请愿。北洋政府的教育总长不仅拒收请愿团递交的请愿书,还发表废除中医中药的言论。虽然北洋军阀政府最后不得不作出让步,但仍然顽固地拒绝将中医药列入医学教育规程。
民国十八年(1929),为中医药的存废问题,再起波澜。这年2月,国民政府召开了第一次中央卫生委员会会议,在这个会上,通过了余云岫等人提出的“废止旧医以扫除医事卫生之障碍案”,作出了一系列歧视中医的规定,如:实行限期登记、禁止办中医学校等,目的是最终在中国消灭中医药。决议案公布后,全国中医药界一片反对之声,真可谓民愤难平。
当时,刘一峰正担任北平国药业公会主任委员,他就跑去和同仁堂商量对策。他说:“你们同仁堂在国药界的影响无人可比,你们领头,咱们去请愿,给国医国药争个公道。”
同仁堂的答复是:“政府如此歧视国医国药,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请愿是必须的,可这领头的事还是你们干,我们一定参加,并且不遗余力就是了。”
于是,在刘一峰等人的带领下,同仁堂和北平医药界的请愿代表,找到了当时担任国民党中央常委的冯玉祥将军,递交了“全国中医药请愿团”的请愿书。因为当时的卫生部长薛笃弼是冯玉祥的老部下,因此,冯玉祥将军的态度就至关重要了。冯玉祥将军很爽快地表示,他一定会全力支持中医中药。
与此同时,全国十五个省市的中医药团体组织联合请愿团赴南京请愿,并公推陈存仁等五人为代表,去见最高当局,强烈要求国民政府取消这个决议。在强大的舆论和社会各界的压力下,最后蒋介石不得不亲自出面解决。他匆匆地接见了五位代表,并且表示,他对中医中药“绝对拥护”。他说:“我小时候有病都是请中医看的,现在有时也服中药”。
这个短暂的接见虽然不到五分钟就结束了,但五人代表团总算不辱使命,达到了目的,因而受到了中医药界的好评。
据五人代表团的主要成员陈存仁先生回忆,后来他们才知道,他们的抗争所以能够成功,是因为当局“深恐得罪了冯玉祥”。可见冯玉祥的态度在这件事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同仁堂向冯玉祥请愿,真是对了症。因此,在刘一峰的宴席上,乐达义才提到了请愿的事。
“你大老刘带头起事,功不可没呀。”乐达义说。
“嗨,我不带这个头,谁带这个头?不瞒您说,我心里有数,你们压根儿就不会带头。只是你们不参加,北平的药商就什么事也办不成。因此,我得先礼让一番,目的还是拉你们参加请愿团。”
乐达义一听,扑哧一声乐了,他说:“您还真把同仁堂琢磨透了。供奉御药的时候,同仁堂每遇到这类事,都是暗中操纵,自己决不出头。当年乐礼撂挑子,乾隆皇帝张榜招别的店铺供奉御药,为什么没有一家出来揭榜?就是同仁堂暗中操纵的结果。现在虽是民国了,可是同仁堂在中军帐里坐惯了,去当先锋还真是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