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北平沦陷老铺受难(3)

“同仁堂这么大名气,日本人自然也有这想法。”那人透了底。

“这还是‘好事’呢?”乐达义听完后,脸上突然变了色,“您这是陷我于不义呀!我没有本事,当不了岳武穆,可也不能让人戳着我的脊梁骂我是汉奸。这是日本人让您给我下的‘圣谕’,还是您自个儿没事瞎琢磨的?您要是没事儿瞎琢磨的,那还罢了。您要是替日本人传‘圣谕’的,那今儿咱们这顿饭就是‘管宁割席’,断了交情了。”

那位朋友一看乐达义急了,赶紧解释说:“我这也是听消息灵通的人说的。我怎么会替日本人传话呢?您不当这个理事长,我佩服,可是您也得有准备,日本人怕是不会放过您。”

商会的领导职务本来是商家竞争的对象,可是在日伪统治北平时期,许多爱国商人都拒绝出任商会首领,连一些在商会做事多年的商人都放弃了自己的职务。著名商人孟觐侯是北平最有资格当商会会长的,但他公开宣布,坚决不当理事长。瑞蚨祥西号的姚毓嵩在1939年总商会改选时见会董的候选名单上有自己的姓名,马上离开了会场,扬长而去。后来,他得知自己被选为了副会长,又立刻请辞,并且闭门谢客。

那时也有人鼓动劝乐达义干这个理事长。他们说:“您要是不干,日本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谁还替咱们中国药商说话呢?”

乐达义还是不为所动,他斩钉截铁地说:“谁愿干谁干,我反正不干,我们乐家的人也不干!”

那些人只好作罢:“甭让他为难了,要‘身在曹营心在汉’,给日本人当差,还得给咱中国人办事,那得会和小日本周旋,乐达义那脾气不成,太直!”

果然不出那位朋友所料,日伪当局得知乐达义不肯出任“药行商会理事长”,对乐达义又是压、又是拉。一会儿以日伪当局头面人物的名义送来请柬,说是“略备小酌,恭迎大驾”,一会儿又派几个背着王八盒子的日本宪兵,到店里乱转悠,吓得顾客不敢登门;或者叫几个汉奸或是日本浪人,在同仁堂店里和卖药的员工捣乱,闹得同仁堂没法正常营业。

乐达义又气又恨,可是又没有什么好法子对付。这天,他正为当理事长的事心烦呢,那位朋友又来了。

“好事!好事!”那人进门就喊。

“又是什么好事儿,让我到日本当天皇去?”乐达义已经不信这位朋友有什么“好事”了。

“您还甭不信,这回真是好事。”那位朋友拉着他就走,“走,走,咱们到东来顺去说。”

“怎么着,是什么事儿我都不知道呢,就讹我?”

“您想哪儿去了,这回是有人请客。”

“是不是要逼我当什么理事长,设下的鸿门宴?”

“哪儿能呢!这回准是好事,请客的还是您的熟人。”

乐达义被拉到了东来顺的一个雅间,这儿早有一个人在等他了。

“哟,敢情是您请客!”乐达义一见那人就乐了。

“怎么,没想到?”那人也笑呵呵地说。

原来,这人叫刘一峰,他的父亲就是在八国联军入侵北京时,坚守同仁堂,记录下侵略军罪行的刘辅庭。他的长兄刘翰臣曾经在裘绪斋之后接任同仁堂管生产的“大头”。而现在,刘一峰是百年老店“西鹤年堂”的老板了。

“鹤年堂”创立于1405年(明永乐三年)。据传,创始人叫丁鹤年,是一位回族医药学专家,又是一位诗人。鹤年堂虽然开设时间早,但不是一脉传承,丁家之后又转手曹家、王家。1927年,刘一峰花了五万块银元买下了鹤年堂,成为第四家店东。因为乐家和刘辅庭的特殊关系,因此,两家老店有时竞争,有时合作,竞争中有合作,合作中有竞争,但无论怎样,都照顾着彼此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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