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风雨崛起同仁堂(8)

处于人生的岔路口时,谁都难免会惆怅、彷徨。乐凤鸣也和那时的人们一样,逢此时,常会向已经辞世的先辈求助。于是,他在父亲的牌位前燃起了一炷香,香烟袅袅升起时,父亲仿佛又来到了他身边,父亲的眼光还是那样慈爱又那样严厉,他好像又回到了少年时代。

那时,乐家因为世代行医,已经很有了一些名气,再加上父亲乐显扬的太医身份和不分贵贱亲疏的医德医风,就有了“乐太医待病人一视同仁”的美誉。乐凤鸣经常看见父亲在一豆烛光下翻检堆积如山的医书,在一缕阳光里品察古古怪怪的药材,在一线希望中救治“无药可救”的病患。

父亲的德行和学识都很让他钦佩,但无论怎么繁忙,父亲都不放松家庭教育。他想到,那时父亲经常教诲他:“可以养生,可以济人者,唯医药为最。”

他还记起,那是康熙八年(1669),他才八岁。一个春日,父亲正在给他讲古人自小立大志的故事,忽见一队大雁排成“人”字,在白云蓝天间向北飞去,于是父亲就指着雁阵对他讲什么叫“鸿鹄之志”。讲完了,父亲又问他,将来要做什么,那时的孩子大都会说,要金榜高中、骑马坐轿,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可是乐凤鸣却脱口而出:“将来开药铺。”此言一出,其他长辈都暗暗吃惊,担心乐显扬会生气动怒,不想他竟欣慰地点点头,连连说好,在场的人都为他的豁达开明感到惊奇。

不久,乐显扬和几位亲戚、朋友在一起议论,乐家已经有了一份基业,也有了相当的名声,以后还要发展,要立一个堂名才好。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堂名本是姓氏、宗族或家族的称号。因为堂名与姓氏的发祥地相关,也称作“郡号”或“总堂名”。堂名常被制成匾,悬于祠堂或府第。后来,堂名的作用大大延展了。有的是表示对祖先的尊崇,如赵普“以半部论语治天下”,就有赵姓取“半部堂”为堂名;周敦颐有名作《爱莲说》,就有周姓取“爱莲堂”为堂名。有的堂名是对后人的劝诫,如“孝思堂”、“克己堂”、“务本堂”等;也有的堂名是表现主人的志趣,如“无欲堂”、“耕读堂”、“有竹堂”等。堂名后来也演变成文人的书斋名,如陆游的“双清堂”、汤显祖的“玉茗堂”等。这种堂名又称斋名。总之,许多名门望族、书香之家都有自己的堂名。

乐凤鸣记得父亲曾说:“‘同仁’二字可命堂名,吾爱其公而雅,须志之。”并且挥毫写下了“同仁堂”三个字。只是乐凤鸣当时还是个孩子,不可能理解“同仁”二字的深意。现在,过了不惑之年,历经坎坷又饱读诗书的乐凤鸣,才真正理解了父亲的深意。

儒家经典《周易》中就有“和同于人”的思想。“同人卦”中有“同人于野,亨。利涉大川,利君子贞”。意思是:“能够与众人同心协力跋涉于野外,一切亨通,有利于涉过大河急流,有利于君子坚守正道。”

唐代韩愈的《原人》中又有“是故圣人一视同仁,笃近而举远。”一语。

后来,人们还赋予了“同仁”更多的含义,如称呼志同道合者为“同仁”等。乐显扬喜欢其“公而雅”,而这正是“同仁”的精髓。“公”,即是儒家推崇的“天下为公”。儒家学者曾经假托孔子之名,在《礼记·礼运》中描叙了一个“天下为公”的理想社会:“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其实,这也正是千百年来无数仁人志士追求的“大同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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