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给侦探公司的费用,”她提出一个问题,“在年度报表上会是一个很奇怪的名目。”
“我想这个是可以处理的,”哈丽雅特说,“我和这家公司有私交。连费用可能都不需要。”
“这……”督学说,“这样就不好了。我们当然是应该付费的。就算让我私人出,我也很乐意。”
“这样也不好,”利德盖特小姐说,“我们当然不希望这样。”
“也许,”哈丽雅特建议,“我应该先搞清楚这费用到底有多少。”实际上,她完全不知道这种生意到底是怎么运作的。
“先问一下也没害处,”督学说,“不过同时——”
“我能提个意见吗?”院长说,“我提议,督学大人,证据应该都交给范内小姐保管。因为她是这间屋子里唯一不涉嫌的人。也许她愿意牺牲自己晚上的时间略微研究一下,然后明天早上交给您一份报告。哦,不应该在早上,因为欧卡珀勋爵要来,还有开幕典礼;但应该在明天的某个时候。”
“很好,”哈丽雅特说,并用征询的眼光看着督学,“我会这么做的。如果我能想到任何可以派上用场的办法,我会尽我的全力。”
督学感谢了她:“我们都十分感激你,”她又说,“现在的情形极为尴尬,我相信我们都应该竭尽全力来配合,把这件事处理干净。我想说的是:不管我们怎么想,怎么感觉,我们必须尽可能赶走我们脑子里模糊的猜测。这一点至关重要。而且我们要小心谨慎,注意自己的言语,不要一不留神说出什么话,被理解成是对某人的怀疑。在我们这样的小团体里,没有什么事比互相猜疑的气氛更可怕了。我要再重申一次,我非常非常信任学院里每一位学术人员,而且我对我的同事们一视同仁。”
教师们都纷纷赞同,然后会议就结束了。
院长和哈丽雅特随后去了新四方院。院长说:“哦!这可是我有生以来经历过的最让人不舒服的会议。亲爱的,你刚才可在我们中间制造了点小麻烦。”
“我也这样想,但我还能怎么做?”
“你也没有别的选择余地。哦,亲爱的。督学说的很有道理,关于不要存先入之见的观点。但我们真应该好好设想一下,别人会怎么想我们,我们的谈话是不是听起来很傻?这简直太可怕了。可怕极了,你知道的,这太糟糕了。”
“我了解。但是,我绝对不会怀疑到你。你是我遇到的最理智、最清醒的人。”
“我觉得你不应该做出定论,但我还是要感谢你说这样安慰人的话。我觉得我们不应该怀疑督学和利德盖特小姐,是不是?不过我想,我最好还是不要这么说。不然的话,如果这样排除下去——哦,我的天哪!看在上帝的分上,我们有没有可能先排除一些有确凿不在场证据的局外人呢?”
“我们都希望这样,而且还有两个学生以及一些仆人很愿意呢。”她们走到了院长房间的门口。进去后,马丁小姐坐在起居室的扶手椅上,使劲地拨动炉火,目不转睛地盯着跳跃的火焰。哈丽雅特盘腿坐在沙发上,注视着马丁小姐。
“现在,”院长说,“你最好不要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但我们没有理由不对你畅所欲言,是不是?没有。这是我的看法。所有这些龌龊行径到底有什么目的?这不像是特别针对某个人的私人仇恨。这就是漫无目标地乱咬人,针对学院里的每一个人。这背后到底是什么原因?”
“这有可能是某个人觉得整个学院伤害了她。也可能就是私仇,故意伪装得好像不针对任何人一样。或者就是个丧心病狂的人,喜欢搞破坏,觉得搞破坏很痛快。这是这种案子发生的最常见的原因,如果你觉得这能算是个原因的话。”
“这种事简直愚蠢至极。就跟那些乱扔乱砸东西的小讨厌鬼一样,或者像那些喜欢装神弄鬼的仆人。说到仆人,如果说肇事者是那群人当中的一个,你对此有什么看法?当然,巴顿小姐不赞同这个观点;但毕竟匿名信上的措辞非常粗俗。”
“是啊,”哈丽雅特说,“但实际上,我并没有什么看法,我不能说我看不懂那些词的意思。我相信,如果你把那些最一本正经的人灌醉了,她们也很可能下意识地说出最出人意料的话来——事实上,越正经的人越不正经。”
“这是真的。你有没有注意到,全部的信件里都没有一个拼写错误。”
“我注意到了。这有可能证明作案者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尽管这个逆命题并不一定正确。我的意思是,受过教育的人可以故意犯些小错,所以即使有拼写错误,也不能证明什么。但完全没有错误——如果不是本身素质如此——那就难了。我还解释不清楚。”
“不,你解释得很清楚了。一个受过良好教育能假装是个没受过教育的人,但一个没受过教育的人假装不了受过良好教育的。比如,我就装不了我是一个数学家。”
“她能用字典。”
“那她就肯定是个——那个新词怎么说来着——字典意识很强的人。我们这位一肚子坏墨水的家伙是不是很笨,她为什么要拼对所有的词呢?”
“我不清楚。但如果受过教育的人故意写错字,经常会弄巧成拙;比如拼错一些容易的词,却拼对那些难写的词。如果是人故意写错字的话,并不是很难辨认出来。我想,不去故意写错字可能更高明一些。”
“我明白了。这是不是把仆人们排除在外了?但也许她们的拼写比我们还要好得多。她们通常也是受过教育的。我敢肯定她们比我们讲究穿着,但这无关正题。我要是思维混乱的话就打断我。”
“你并没有思维混乱,”哈丽雅特说,“你所说的一切都是非常正确的。就现在而言,我看不出任何人能被排除。”
“而且那些,”院长急切地说,“被剪掉的报纸是从哪儿来的?”
“这样不行,”哈丽雅特说,“你现在的思维太敏锐了。我刚才也在想这个问题。”
“我们已经查过了,”院长带着一丝满意的声调,“从这件事被发现开始,我们就已经查了所有的教研室和学生会里的报纸——也就是说,从这个学期一开始,在我们把报纸送去碎纸机之前,都要检查一遍看是否有残缺,结果没有。”
“是谁在处理这个呢?”
“我的秘书,古德温夫人。我想你大概没见过她。她在上课的日子才住在学校里。她真是个好姑娘啊——或者说女人。她是个不幸的寡妇,生活艰难,有个十岁的小男孩,在读私立小学。丈夫去世之后——他曾是个大学教师——她接受了培训,然后成了一位秘书,工作真是出色极了。我简直少不了她,她是最细心、最可靠的人。”
“学宴的时候,她在场吗?”
“她当然在的。她——我的天哪!你不会那么想吧?我亲爱的,这太荒唐了!她是最直截了当、最头脑清醒的人啊。学校给她提供了工作,她一直感恩在心。她肯定不会冒着失去工作的危险来干那种事的。”
“要一视同仁。不管怎样,她也得进入嫌疑人的名单里。她在这里多长时间了?”
“让我想想。将近两年了。在学宴之前,她已经在这儿一年了,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你知道的。”
“但教研室的人以及住在学院里的仆人们,她们大多数供职于学院的时间更长。我们不能根据这一点来推测什么。其他的秘书呢,是什么情况?”
“督学的秘书——帕森小姐——和督学住在一起。财务主任和财务总管的秘书都在外面住,她们总能排除吧。”
“帕森小姐在这儿很长时间了吗?”
“四年了。”
哈丽雅特把古德温夫人和帕森小姐的名字写了下来。
“我想,”她说,“为了古德温夫人的清白着想,我们最好对报纸再做一遍检查。这其实并不重要;因为,如果那个肇事者知道有人会检查学院内的报纸,她就不会用的。我想她一定知道的,所以才会小心翼翼地处理这些报纸。”
“没错。这真是很麻烦,是不是?”
“那私人订的报纸呢?”
“我们当然不能检查私人的报纸,不过倒是可以尽量注意废纸回收箱。但你猜得到,没有任何发现。大家都很节约,报纸都会用袋子装好,然后卖给收废纸的,或者随便哪个想买旧报纸的人。佩吉特是个很值得信赖的人,他负责检查这些袋子——这可是项浩大的工作。当然,每个房间里都有火炉,谁会把这么重要的证据扔到废纸回收箱里呢?”
“在四方院里烧着的那些礼袍呢?这可不是件小事。这种事,肯定不止是一个人干的。”
“我们也不清楚这件事和匿名信事件是不是同一伙或同一个人干的。大概有十到十二个人的礼袍被烧了。她们把礼袍到处乱放——你知道,她们总是这样干。星期天晚餐之前,有的礼袍在伊丽莎白女王楼的衣帽间里,有的挂在就餐礼堂楼梯口,等等。大家把礼袍带来,然后随便一放,准备晚上祷告时再穿。”(哈丽雅特点了点头;星期天晚上的祷告在差十五分八点进行,而且是强制参加的;另一方面学院也会就这个机会发布消息。)“然后,当铃声响起时,这些人就找不到自己的礼袍了,所以也不能进教堂。每个人都以为这是个恶作剧。但半夜的时候,有人看到四方院中间有火光,结果竟然是布料烧得火苗高跳。那些礼袍都在汽油里浸泡过,所以火焰烧得很旺。”
“那汽油是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