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gh School(1)

琼斯登伯爵首次来到贝儿居住的小城市开演唱会时,贝儿十二岁零九个月,她央求母亲让她买票去看。

母亲在弄意大利粉,她转头望了贝儿一眼,拒绝她:“不准不准!什么怪人的演唱会啊!他的音乐录像吃人又吸血,我不准你去看!”

贝儿走进厨房,在母亲身旁大叫:“你食言!你不讲信用!你明明答应过我!你说过,我考试得了高分便让我去看琼斯登伯爵的演唱会!”

母亲把意大利粉放到一旁,然后检查焗炉中的牛肉。“我怎么知道你要看的是这个恐怖的人?难道你以为去看他演唱会的会是好人吗?说不定,坐在你右边的是毒犯,左边的是强奸犯!”

贝儿反感了。“别那么大惊小怪好不好?”

母亲气定神闲地对她说:“我不是不让你看演唱会。你要看的话,便与你的哥哥去看乡谣民歌演唱会吧!”

贝儿立刻翻白眼,坐在厅中看电视的哥哥则偷笑。“他哪是去听歌?他是去追那个性感的女和音罢了!”

母亲把袋装沙拉倒进大碗中。她说:“总之,不准去看那个什么伯爵的演唱会,除非……”

贝儿问:“除非什么?”

母亲一脸笑意地看着她。“你这学年考第一啦!”

贝儿气得跺地。“你又开空头支票!”

哥哥故意揶揄贝儿,他从厅中大叫:“来吧!陪我去听乡谣民歌吧!”

贝儿望了望哥哥,然后又望向母亲,知道无法得逞后,便一鼓作气跑上二楼的房间,故意用力关上房门,她决定这晚不吃晚饭,不是惩罚自己,而是惩罚母亲食言。宝贝女儿不吃晚饭,做母亲的怎能不心痛?

难得琼斯登伯爵来这个小城市开演唱会,作为超级粉丝怎么可以不捧场?要知道,贝儿已迷了琼斯登伯爵多年,她觉得自己有责任有义务要现身。

崇拜琼斯登伯爵,是神圣的事。他大驾光临,粉丝一定要朝圣。

贝儿播放琼斯登伯爵的歌,声音大得震天。她开启电脑,进入琼斯登伯爵的交流区,向其他歌迷诉说被禁止看演唱会的苦。

她写道:“真是大受打击!真是很不公平!成年人都是大话精!”

立刻便有歌迷回应:“对呀!现实世界就是如此令人绝望!还是琼斯登伯爵有智慧!他在《滚石》杂志中说,他认为每个少年人都该找机会谋杀自己的双亲,以免父母阻挡子女的发展!”

随即,另一名歌迷搭讪:“琼斯登伯爵生吞了自己的父母呀!”

首先回应的歌迷说:“真是酷毙了!”忽然,贝儿很想知道:“你们猜父母会是什么味道?”

有歌迷说:“又膻又苦吧!”

新的歌迷加入。“我才不要吃父母!”

然后有人回应:“对!我要吃老师!”

贝儿望着电脑屏幕笑起来。为了让自己心情更好,她从衣柜内拿出那件从网上订购的宫廷式上衣,她看了一眼,决定穿上身。

宫廷式上衣以红色丝绒配衬金线刺绣,胸线位置的扣子还是古董呢!贝儿扁了扁嘴,这件衣服花了她两个月的零用钱。

原本,买回来准备看演唱会时穿,如今,只好留待万圣节当戏服了。琼斯登伯爵喜爱以贵族打扮演绎摇滚乐,他的歌迷会以宫廷打扮去配衬他。

宫廷式上衣能让女性看起来曲线玲珑,贝儿望进镜里,伸手进衣衫内企图把胸脯托得更高。她不担心胸部的曲线不够,她才刚开始发育,对于胸部的尺寸增长,她是乐观的。她担心的倒是身形过分丰满,她的父母与哥哥都是胖胖的,自己亦圆润,大概,发育完毕后,她会成为母亲的翻版,变成那种圆圆胖胖的典型小城市女子。

贝儿把红头发束起。头发也是她的烦恼之一,天生红发已经不讨好了,发质更加薄弱无力,就算电烫后看来也不够浓密。贝儿把脸凑近镜子,她检视脸上的雀斑,发现数目又增多了。过去的暑假她拼命在海滩晒太阳,可是皮肤依然白皙,掩饰不了那一堆堆的雀斑。

她随同琼斯登伯爵的乐曲舞动身体,企图摆出火辣的舞姿,然而,镜中只反映出一个小胖妞在扭动躯体,完全与性感诱人扯不上关系。

床边堆着一叠时装杂志,当中的女生不是气质脱俗出尘,就是火辣又危险的类型。贝儿望着自己,当然是完全不入流了。如果要老实地形容,她会把自己说成是健康、有婴儿肥、长相平凡的类别。唯一叫她自豪的是,一双绿眼睛够明亮,眼神善良有活力。

贝儿走到电脑前参与交流区的发言,然后拿出呼啦圈做运动。她希望自己与家人不一样,在几年后变得又高又瘦,充满摩登城市女郎的风格。所以,她总把握机会做运动,也习惯把晚餐吃进三分之二的分量。

有人敲房门,贝儿调低音乐应门,原来是父亲回来了。父亲隔着房门逗她高兴,他说,他从自家经营的超市带回一些新口味的雪糕,希望贝儿给他试吃评语,好让他做出入货标准。

听见有雪糕可吃,贝儿便屈服投降。算了吧,不让她看演唱会的是母亲,父亲是没有罪的。

如此这般,一场家庭小风波便瓦解了。贝儿打开房门,与父亲拥抱。母亲在楼梯下向上望,故意朝贝儿装个鬼脸。

像贝儿这类初中生的生活,总是平淡无奇。平日,她会挑选一些款式平凡的便服穿着回校,她自感长相平凡,最适合低调的打扮。低调有其好处,当有人惹是生非时,一定不会找着她。贝儿的校内好友露娜爱在校园外等候贝儿一起步进校园,她们会先聊聊天,然后才上课。露娜有一头金发,脸形略长,鼻子好大,身形瘦削,她爱穿粉色系列的衣裙,她喜欢一切甜美小公主模样的人和物,特别重视指甲的保养,容忍不了不涂指甲油的双手。露娜爱听流行曲,超级喜欢单纯的爱情电影。

贝儿很少在露娜跟前说及琼斯登伯爵。两年前她初结识露娜的时候,她无意间提起过,露娜立刻做出作呕和惶恐的表情。贝儿聪明地封嘴不多说,她知道,她和这个朋友是不同世界的人。但贝儿不介意,她不要求朋友与她品味相同,甚至,她不要求朋友深切了解她。朋友嘛,是要来相处和做伴的,也让她们在学校内互相依靠。

校园里有琼斯登伯爵的拥趸,多数都是高年级的学生,无论男男女女都爱以宫廷式或是歌特式打扮示人,是学校里比较另类的族群。贝儿考虑过向他们表示自己的音乐喜好,但他们的外形和神态都拒人千里,那么,贝儿便作罢,把喜欢琼斯登伯爵这事收起。一直以来知道她钟爱琼斯登伯爵的,只有家人以及不曾见面的一大群网上支持者。学校里有谁猜得到,外表平凡的她有着不平凡的音乐品味?贝儿其实颇享受这种隐藏,她觉得,不需要向所有人证明自己是个怎样的人。

今天,露娜边走边告诉贝儿,她又暗恋一个男生。露娜总是不断暗恋着男生,几乎学校里每个稍为英俊的男生都被她暗恋过。贝儿带笑听着露娜的心事,然后她回想自己的暗恋经历,很自豪啊,她从来没喜欢过学校里的任何一个男生。曾经令她动心的是一个男模特儿以及一个摄影师助手。事情是这样的,半年前,时装杂志的拍摄队伍来到这个小城市,在一间最典型的美式餐厅中拍摄时装照,刚巧贝儿百无聊赖在餐厅中喝奶昔看漫画,摄影师需要一些真实的顾客入镜,于是贝儿被允许留在现场。

那个男模特儿好酷啊,刀削般凌厉的五官,气质不羁又危险。他与女模特儿摆了许多姿势,贝儿惊叹了,这一男一女的外表完美得不像真实的人。手和脚怎可以那么修长?轮廓怎可能无瑕疵?贝儿啜着奶昔,看得眼睛都不眨。

蓦地,男模特儿朝贝儿望去,并与她四目相对,贝儿的心里“叮”了一声,全身僵硬起来。更意想不到的是,男模特儿泛起了笑容,贝儿没有看错,他是对准她笑的。

顷刻,贝儿坠入爱河了,一股粉红色的暖流运行她全身。她屏住呼吸,死盯着男模特儿来看。男模特儿却不再朝她笑了,他回归拍摄情绪,诱人的目光转投到性感的女模特儿身上。

贝儿没有抽离,一双眼追随着男模特儿的一举一动,她盼望男模特儿可以再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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