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鸡尾酒》(6)

“布瑞文。”坎迪斯用冰冷的口气勉强挤出这几个音节。她的名字仿佛在空气中凝结成了明显的目标,正等着被攻击。当她看到赫塞尔若有所思地蹙眉,坎迪斯忍不住一阵畏缩,等着赫塞尔想起往事后对她发火怒骂。喔,她干吗不闭好她的笨嘴?接下来会面对怎样的轩然大波?

但赫塞尔的脸一派平静,显然只认出坎迪斯是她的老同学。她不知情?坎迪斯难以置信地想着。她完全不知情吗?

“坎迪斯·布瑞文!”赫塞尔说,“对,就是你!我刚刚应该直接就认出你来才对。”

“有趣!”玛姬开口,“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读同一所学校,”赫塞尔轻快地回答,“不过我们已经有好几年没见了!”她再度望向坎迪斯,“刚刚在帮你点餐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很面熟。不过……怎么说呢?你看起来有点不一样了。我想我们都变了很多。”

“的确。”坎迪斯说。她拿起酒杯喝了一小口饮料,试着缓和狂乱的心跳。“而且,说起来实在很要不得,”赫塞尔压低声音,“不过一旦服务生当久了,你就懒得费神看顾客的脸。这样是不是很糟糕?”“我不怪你,”玛姬说,“连我自己都不想看我们自己的脸。”“只有你这么想。”洛克萨妮立刻提出异议,对着玛姬做个笑笑的鬼脸。

“跟你们说喔!我帮赛门·拉邦 ①点过单,”赫塞尔说,“不是在这里,是我之前上班的地方。但我完全没注意到他是谁。等我回到厨房时,每个人都凑过来问我‘他看起来怎么样’,我却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你这样很好啊,”洛克萨妮说,“有时候这些人宁愿不被认出来。”玛姬瞥向坎迪斯,她依旧一副惊魂未定地盯着赫塞尔。到底是怎么了?“对了!赫塞尔,”玛姬迅速地提问,“你在这里工作很久了吗?”

“才几个礼拜而已,”赫塞尔回答,“这里挺不赖的,不是吗?不过真是完全不得闲,”她看向吧台的方向。“我该回去工作了。很高兴见到你,坎迪斯。”

她正准备迈步离开,坎迪斯却惊跳起来。“等等!”坎迪斯开口,“我们根本还没好好聊聊,”她吞吞吐吐地继续说,“你……要不要陪我们坐一下?”

①Simon LeBon,杜兰杜兰(Duran Duran)乐团主唱。

“嗯,好吧,”赫塞尔略为犹豫,她又看了看吧台的情况,“不过不能待太久,我们得假装我正在推荐鸡尾酒款或其他点心。”“可是我们不需要任何建议,”洛克萨妮接话,“我们是鸡尾酒酒后哦!”赫塞尔咯咯直笑。“好吧,我来看看有没有空的椅子,”她说,“马上回来。”赫塞尔一走开,玛姬立刻转向坎迪斯。“怎么回事?”她小声地说,“那女孩是何方人物?你盯着她的模样活像看到鬼!”“有那么明显吗?”坎迪斯面露惊慌。“亲爱的,你的表情简直就像在演练哈姆雷特的角色。”洛克萨妮挖苦地说。“喔,天哪!”坎迪斯说,“我还以为我表现得很正常,”她颤抖地拿起酒杯吞下一大口酒,“各位,干杯。”“什么时候了还干杯!”玛姬说,“她到底是谁?”“她是──”坎迪斯揉了揉额头,“我认识她好几年了,我们读同一间学校。她──嗯,她小我几届。”“这些我们都知道了!”玛姬不耐烦地打断她,“还有呢?”“嗨!”赫塞尔开朗的声音打断了对话,她们像被活逮般露出内疚神情,“我总算找到椅子了,”她把椅子摆在桌边,坐了下来,“鸡尾酒还好喝吗?”“棒极了!”玛姬灌下一大口她点的流星,“有助生产顺利。”“那么──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呢?”赫塞尔询问坎迪斯。“我是个记者。”坎迪斯回答。“真的?”赫塞尔欣羡地望着她,“我也好想做那样的工作。你│是报社记者吗?”“我是《伦敦客》杂志的记者。”“天哪,我知道《伦敦客》!”赫塞尔说, “搞不好我还读过你写的文章,”她环顾桌边众人,“你们也是记者吗?”“对,”玛姬回答,“我们是同事。”“哇,那肯定很有趣。”“有时候是这样啦,”玛姬朝洛克萨妮笑了笑,“是比其他人好啊!”一阵短暂的沉默,然后坎迪斯略带颤音地开口,“那么你呢,赫塞尔?离开学校后在做什么?”她说完又喝了一大口酒。“嗯,这个嘛……”赫塞尔浅浅一笑,“说起来其实满悲惨的。

我不晓得你知不知道……我离开奥克斯敦学院是因为我爸破产了。”“怎么会!”玛姬说,“就这样……一夕之间吗?”“差不多,”赫塞尔的灰色眼眸略显黯淡。“投资失败。大概是股票或什么吧,我爸从来也不说清楚。反正就是这样,他们再也负担不起学费,还有我们住的房子。我爸为此一蹶不振,而我妈把一切都怪罪于他……”她蓦地停顿,“嗯,总之,”她拿起眼前一张纸杯垫无意识地折叠着,“他们后来离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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