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仪式(五)(4)

“王八蛋,劈死你,我劈死你!”

黑胖子简直是扯开四肢地在跑。我几乎要追上了,奋力向他头顶砍去。刀口划着他左胳膊,一声杀猪般的号叫。这孙子像二踢脚一样,腾腾猛蹿了几级台阶。我剁他后脚跟。人群如水,变换着曲线,既躲避着我俩,又跟着包围过来了。

前面一个人躲闪不及,和黑胖子怪叫着撞成了肉饼,摔在地下。他想再跃起,腿被人压住了。我扑过去就一刀。没砍中,也摔倒在地。这家伙像只肥老鼠滚着翻过身,屁股和手当腿用,向后蹭着,哀号起来。我举着刀,喘着粗气,死盯着他。

“庄重,别傻了!放手!”声音尖利得耳朵都疼。

接着一只手攥住我手腕。我知道是谁了。挣脱了几下,胳膊像面条一样,使不上力气。菜刀被夺了过去。

“哇呀”,后面又一片喊。一个黑影越过我,扑过去。刀一脱手,我人就跟团面似的,没了半点力气。只看着,像电影里的慢镜头——刀锋划出道优美的曲线。我闭了下眼。

“砰”的一声,刀砸在隔板上。

秦爷躺在黑胖子前面,一只胳膊上喷出细小的连珠血滴,接着,一股血红液体喷泉一样地呲出来。

“秦爷。”我大喊着冲过去。

“秦爷。”沈坚费力地翻过身,抱住秦爷。

时间静止了,世界静谧了。两个与这一场龌龊的、蝇营狗苟的闹剧毫不相干的人,却在最高潮时,庄严地完成了这最后的仪式。

到公司第一天,我就觉得与秦爷有缘。我总想,也许前世遇到过。也是在某天,某地点,像今天这样,伸出了胳膊。伸出了胳膊,化解了所有的深仇大恨,将狂暴轻描淡写地化于无形。

而沈坚,冥冥中就有安排,站在冒着青烟的烤串架前,等着我。等着我把他带入此刻。

刘老师的喊叫声又把世界扯了回来。

“快止血,叫120。”苍老暗哑的嗓音将所有嘈杂声压了下去。

他甩掉西服,脱下衬衫,用牙想撕开条缝,撕不开。叫着:“剪刀!剪刀!把公司的急救箱拿过来。”

我忽然看到躲在人群后面的大白猫,像几只大白鹅似地伸长脖子向这边张望。他们写好了剧本,导演了这场戏的大半部分,但在最关键处,上帝喊“CUT”,接下去一切都自动照着人性中最阴暗的面目演绎下去。

给秦爷包扎好伤口,刘老师靠着隔板,萎顿无力得像散了一地的柴禾,睹见大白猫,肿胀带着血渍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啐出口血唾沫。

秦爷像塌陷的地面,胸部像抽吸的风箱,突然直起腰吼出一嗓子:往日杀人不眨眼,今日心肠软似棉。俺关某岂是无义汉,忍叫人头挂高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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