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经办门口的黑背门童见这阵势,本能地用手去拦。这真叫螳臂挡车呢,即使前人想停下,也被后面捅着上的力量压向“黑背”。算这小子机灵,背后门一开,他跳到了一边。第一排的人全趴了下去。
门“哐当”大开,刘老师嘶叫着,抓着门把手冲出来。打头的还想理论,“叭”的一声脆响,其中一个挨了刘老师一巴掌。其他几个人先一愣,扑上去,抡开了拳头,一阵密不透风的“噗噗”声后,刘文彩被卷到地上。后面的人越过前面一圈人,冲进去。有人抱起显示器就砸,书柜的玻璃也咔嚓一阵响。一个声音高叫:“别砸服务器,保护证据。”
“对!文件全拿走。保护证据!”
一群人抱着服务器和文件向外跑,另一群人向里冲。“黑背”惊恐地缩在一边,半傻状。等我被推进去时,眼前的景象就像——整个屋子被举起来,晃了几下。刘老师像一件破棉袄,头发披散着蜷曲在门口。双眼紧闭,黑脸扭曲,嘴唇像涂了一层白灰,嘴角流着口水。
我见书柜上有个纸盒子,心下喜悦,庆幸没白来。绕过大班台,一黑影斜刺里撞来,我身子一歪,踉跄二步,脚又被绊住,后蹲着斜倒下去。正好和姓刘的来了个脸对脸。再看刚才箱子的位置,空了。
刘老师左边脸一片青紫,右眼肿得像桃子,眼角边浅浅地渗出湿痕。他极力睁开左眼,看清是我,脸抽动了一下。像是要笑,但已经分不出是奸笑、苦笑,还是惨笑了。我奇怪,这时候他还笑得出来?!
我忽然明白,他可能是在讨好我。我抬头看看晃动的人影,没人理会我们。我犹豫,是不是该把这个倒霉的老家伙扶起来。
我去抱他。刘老师一惊,抬起胳膊阻拦。与此惊慌、垂死的眼神一对,心下一镇。我这是干什么?我TM又上当了。
“刘老师??刘老师,我帮您??先在沙发上躺躺。”
“庄重,你丫别管这王八蛋!”忿忿的声音是从背后传来的。
我有些慌,又犹豫了。是否该怜悯这个老骗子呢?脑子里另一个声音说,先把人家扶起来,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嘛。
我把老刘拖上沙发,好容易把他半截身子摆平了,又把腿拉到茶几上。
“砰—轰”一声雷在我脑子里炸开,眼前一暗,一股辛辣的液体呛得我喘不上气。整个人也扑倒在沙发扶手上。
“让你丫装好人。”
我分不清这是谁的声音,晕得想吐。急喘几口气,我一手支着,一手摸了摸后脑,鼓起个软包,没有湿。转身,一屋子人,有几个向下斜瞄着我。
我站起来,直挺挺戳到那几个人跟前,死盯着他们的脸。他们也王八盯着绿豆样的,狠狠盯着我。
“王八蛋的,有种的站出来。”
没人敢站出来。我扫见黑胖子手里的硬皮文件夹。我敢肯定,就是这孙子拿那玩意儿拍的我。
我俩平时就不对付。我涮过他——有一次这孙子吃了耗子药似的,非要我请客。我说行。这孙子犯坏,见人就拉,说我请客。我也不解释,不就是玩嘛。等一帮人到了饭馆,点好菜。我自个先颠儿了,到食堂吃的饭。
下午,这孙子喝得满脸通红,问我要钱。我说,你听说过请客的人,自己不去吃饭的吗?文,他侃不过我;武,他又不敢单练。最后,撂下一句狠话:你丫等着。
我盯着黑胖子,丫挺的也盯着我,还嘲笑我。
我后退了两步,猛抄起椅子,砸过去。用力太大,身体前扑,摔在地上。接着又蹿起来,头也没回地向后抡了一拳。不知道是谁的脸,我指关节像断了。一堵人墙叫骂着把我推翻在地上。我探身向外跑,被人抱住,扭摔在地上。我向右一滚,抓过条凳子腿,还没砸,后背被人踹了数脚,眼前一暗。我抱住头,向墙边滚,抓起地上的东西就扔。几个黑影罩住了天空,无数双大脚,铺天盖地地踢过来。全身实打实地挨了七八脚,我胃液向上涌,窒息得喘不过气。我抱住条大腿,死命向前顶,那人向后仰去,我借力蹿了起来,狂号着伸出十指向最近的人脸抓去。面前闪出一道亮光,我扑向门口。
“啊噢”一声,这不像是人声的怪叫从门口冲进来,紧跟着白光左右劈闪着冲向我,围着的黑影四散奔逃。我看清——是沈坚舞着菜刀杀了进来。浑身疼痛顿时消失,痴笑着看犹如天神般威猛的救星。
“用刀背,砍胳膊!给我!”他像没听见,追着一屋子人怪叫。
我不知道用了多大力气,反正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喊声了。
“操你妈!把刀给我。”
我夺过一把刀,挥舞着冲出去,四下找黑胖子。这孙子竟没跑,站在十步外向屋里张望。我不知道我当时的样子有多恐怖,满脸的鼻血,像只野兽,号叫着扑过去。他满眼绝望,撒腿狂奔。有人想拉我胳膊,我反手一挥,照那孙子躲闪不及的屁股,狠狠踢了一脚,踢得我大脚趾发麻。
“操你妈,别拦着??我。我砍死你个杂种。”
“快跑,庄重疯了。”女声尖叫成一片。
我的眼里只有黑胖子的背影,他操起椅子向我扔过来,我迎着椅子,像山猫一样灵巧,盯死了他。他嗷嗷叫着,满头冒气,左右扭着跑。我脑子里一片红,眼睛聚了光,黑胖子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了。
我能感到,一切慢了下来,甚至没有了呼吸,四周声音变得像水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