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百万遍”(地名)一家名叫梁泊的料理店,我每次到京都一定前往光顾。那店人气颇旺,主要是酒香、鱼肥美。当然,还有许多好吃的菜色。
原来老饕最重视的就只有这些,但偏偏大多数料理店与居酒屋店主都想太多,忘了最简单的基本方面,反而拼命耍花哨,用天花乱坠的广告手法写菜单,酒的品位也奇差无比,只要酒商有交情,就摆他们的酒。这不是纯心敷衍酒客吗?
就我而言,即使料理再好吃,如果酒不醇、不搭配,还是食不下咽。讲得更极端,料理普通没关系,但不能没有特产上等好酒。
这话其实是K社(出版社)顾问T先生说的,刚好也是我的心声。
而能让我们的满意度都达到98%的店家,我想就是距离四谷车站不远,位于小巷的“都”吧!
之所以知道这个好地方,还得感谢S社(同样是出版社)的杂志副总编辑I先生。我一向佩服I先生那只对酒特别敏感、特别会闻香的鼻子,听到他盛赞“都”,就三步并做两步走,赶紧前往一探。
走到I先生描述的小巷,很快就进入一家大楼,往里头走,却找不到招牌。后来终于找到,颇有寻奇偶得的快感。或许这也是“都”的魅力之一。走进去一看,柜台前八个位子,右手边四迭半(四张半榻榻米)座位,正面后侧还有容得1 5人的座席。相对于入口狭窄,没想到里面这么宽敞,令人印象深刻。
“都”之令我开怀,不只是有适合下酒的菜肴,而且一整年都提供可口的关东煮。而关东煮蘸酱,特别是芥末刺鼻辛辣,也是一绝。然而更重要的,如果你是“日本清酒党”的忠贞党员,在这里绝对找得到效忠的对象。比如,我偏好的“ㄨ张鹤与“梅锦”,吧台上随时可见。据说酒类进货操盘手是老板娘,显然眼光不差。这里的鱼料理随季节变化。但其中像鲣鱼(柴鱼)、“醋腌青花鱼”(め鲭),常吃也不腻。另外还有堪称绝品的晒干竹筴鱼,以及别处罕见的腌白萝卜皮,都是让人口齿留香的下酒好菜。
去过几次之后,我便常邀请画家谷野文子一同前往。这家店除了有她喜欢的日本酒之外,在此品尝美酒、畅谈绘画,也是我的最乐。
“斯丁的画,有一幅描写狂风吹时的拂风景。你知道吧?”
文子小姐总是这样打开话题。她口中的斯丁,乃是立陶宛出生、与当代画坛泰斗莫迪里亚尼(Modigliani)交情颇深的法国画家。
“嗯,我有印象。好像主题就是‘风’,是吧?”
我赶紧抓出模糊的记忆,接了文子话。酒过三巡的微醺,脑袋虽不灵光,却更有飘飘然之感。我喜欢。
“好像是吧。画中有一条小径,远处树木以狂扫笔触刷描,确像风呼呼吹响林梢之感。每次有强风的日子,我总会想起斯丁的这件作品。”
文子小姐对绘画的感性描述,总像诗那么优美,而且直指核心,不输给任何评论家。
美好的谈话令人心旷神怡。此刻我宁愿无言,静静地斟酒入喉。有时也会听得到邻座交谈,结果发现大多谈吐不俗。可见好店自能吸引高雅之士。
黄金水润喉之后,自然会想吃点什么,便取来菜单。雅致菜单中搜寻美食,又是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