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铁道研究院
1976年前后,我开始回北京铁道研究院助勤,在运输经济室上班。我们研究的课题是“铁路列车的重量、速度、密度的最优组合”。这个课题成就得到铁道部的奖。室主任是罗东树。他很会用人,能够发挥每个人的积极性。我们同一个课题组的主要成员有王启煌、闵宝华、刘景惠,另外有胡光荣。王启煌是我非常佩服的人,他是学运输的,但是力学数学的基础极好。他为人低调,从来不跟人争高低,但是在课题中是一个台柱。刘景惠有很好的创意,但是决心不够,没做成什么事,很是可惜。在运输所也有心胸狭隘,妒忌人才的人,就不提了。
我在铁道研究院的运输经济研究所助勤,从事铁道经济研究。我在这一段时间里推导出择优分配原理,用经济常识解释非线性规划中的拉氏乘数法(LagrangeMultiplierMethod),以后又用经济学的常识推导了变分法中的欧拉方程(EulerEquation)。或者说,用常识给出了这个方程的意义,完成了我一生中最重要的理论成就,那时我正好50岁。我领导运输所经济室的学术工作,很有声色。我给研究生开数理经济学的课(宋国青、张维迎、王国乡都来听过我的课),给室内同事开概率论的课,去北京经济学院开数理经济学的课(后来因为清理精神污染被停)。虽然还没有平反,我已经完全确立了自己的学术地位。
我的研究领域越来越超出运输经济,我希望能调到中国社科院的经济研究所去,或者数理经济所去。但是我不被他们承认,因为我不是学经济学出身的,都被拒绝了。最后我去了社科院美国所。这是我的幸运。美国所在李慎之的领导下气氛很正常,没有勾心斗角,有一个很好的学术氛围,这和经济所及数量技术经济所不同。在这时我认识了杨小凯,成为好朋友。我从工程领域进入经济学是通过数学规划成功的,但是后来我对经济制度感兴趣,离开数学越来越远,很少再用数学。但是数学培养的逻辑思维永远不会过时。
我之所以能调到中国社科院是因为我的“右派”朋友王国乡。他是在北大上学时被打成“右派”的。学生被打成“右派”是最不幸的,以后他们没有工作,找不到对象,结不了婚。我们有工作的当了“右派”还稍微好一点,因为我们已经有了工作,结了婚。王国乡毕业后没有工作,流落在社会上,做过各式各样的苦力,拉板车、修炉灶、修乐器、运鱼苗。他的爱人姓魏,是一位了不起的女性,居然愿意嫁给“右派”,同甘共苦一辈子。后来王国乡当了郑州大学的教授,又调到北京做国际金融学院的教授和系主任。他是一个天才。他比我更早得出择优分配原理(他1972年想出这个道理)。1982年在西安召开第一次计量经济学会议时我介绍他出席。1984年他介绍我认识李慎之,谈了两次李慎之就接受了我,把我调到社科院美国所。这是我一生改变命运的关键点。
我离开铁道研究院去美国所的时候,运输所的经济室开了一个盛大的告别会,场面非常感人。全所的人都来了,拍了许多照片(那时候拍照成本很高的)。这些照片我至今还保留着。这个欢送会说明我在运输所的人缘不错。我在经济室年龄最大,但是我天天都是头一个上班,并且把地擦干净。所以我们的办公室十分干净。我走了以后,办公室再也没有原来那么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