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联模式”的困惑
中学毕业之后,吴敬琏是带着对毛泽东当时倡导的民主自由理念的极度钦慕,走进大学经济系的。
大学毕业之后,吴敬琏则带着对“苏联模式”的向往,走上了工作岗位--中国科学院经济研究所。
倘若说在大学里吴敬琏只是逐渐打开了视野,那么,到了中国科学院经济研究所,吴敬琏则有了许多理论联系实际的机会。
然而,理论与实际之间存在的触目惊心的悖论,却让吴敬琏一再陷入迷惑与彷徨之中。
经济所:师从苏联专家
吴敬琏进入经济研究所,是在1954年。
那一年,一起分配进入中国科学院经济研究所的,共有八个人,分别是北京大学的黄范章、黄载饶、经君健、冯泽,复旦大学的吴敬琏,中南财经学院的张卓元、利广安,四川大学的刘厚成。①
到中国科学院干部管理局报到之后,吴敬琏很快就被留在了院部,在管理局担任干部政治学习辅导员。
两个月之后,中国科学院经济研究所的代所长狄超白,对自己所里的两名党员--吴敬琏与刘厚成都被留在院部不甚赞同,他决定把吴敬琏换回所里。
狄超白是江苏溧阳人,很早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并长期在国统区从事统一战线、文化宣传与经济研究等工作。新中国成立后,曾任党中央财政经济部的统计处处长、北京大学经济系兼职教授。中国科学院成立学部后,他便成为了学部委员,后来,又先后担任经济所研究员、副所长和代理所长等职。
回到所里之后,吴敬琏很快就成为狄超白的学术秘书,还被安排做所里兼职研究员冀朝鼎和姜辰君的辅助工作,并当上了团支部书记。
进入经济所的第二年,吴敬琏就遇到了良师--当时来华任教的苏联专家阿·毕尔曼,得以跟着他学习和研究企业财务和国家财政问题。这位中国人民大学的外国教授,后来成了苏联著名的改革派经济学家。
而此时,中国经济已完全从战后的废墟中走了出来。尤其是重工业,在苏联技术专家的帮助下,的确取得了许多突破性进展。
到1956年,随着“一五”计划的接近尾声,几乎每月都有一个重要工业项目顺利建成的喜讯:第一辆国产车下线,第一架国产喷气式歼击机试飞成功,鹰潭至厦门铁路铺轨工程全部完工,全国所有县通了电报,95%以上的县通了电话,大部分县建立了有线广播站……
经济上的初步成功,使人们增强了对社会主义经济体制的信心。
许多民众开始憧憬,企盼着“社会主义高潮”早点到来。
“论十大关系”与经济理想
就在人们沉浸于社会主义建设的初步成就之中时,外部传来了不和谐之声。
在1956年2月召开的苏共二十大上,赫鲁晓夫作了批判斯大林的《关于个人崇拜及其后果》的秘密报告。
这一秘密报告,不仅对苏联内部带来了巨大的震荡效应,也对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和世界社会主义的前途、对中苏关系,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报告的提出,让之前笃信“苏联模式”的中国经济理论界,开始对以斯大林主义为代表的“苏联模式”进行了全面反思。
值得一提的是,此前,吴敬琏的老师、苏联专家阿·毕尔曼曾发表过一个意见,认为在处理国家与农民的关系问题上,中国不要学苏联。
阿·毕尔曼说:“苏联通过税收动员的资金不到预算收入的10%,主要是通过价格向农民索取积累。这样做虽然政治上很漂亮,但经济上带来的问题很多。现在中国业务部门的同志有一种倾向,就是盲目地重走苏联走过的路。这样可能会走弯路,造成损失。”
同年的4月25日,中央政治局召开扩大会议,毛泽东发表了《论十大关系》。毛泽东这些敏锐、深邃的思想观点对吴敬琏有很大的触动。
现在来看,从《论联合政府》到《论十大关系》,这些文章之所以能够如此打动吴敬琏,并不难理解。无疑,就这些论述而言,的确包含较为浓厚的民主思想,无不肯定经济发展中个人主动性与创造性的作用与价值。
而这些,与吴敬琏本人所认同的经济理想,无疑有着诸多契合之处。
不过,让吴敬琏始料不及的是,一旦有了现实利益的介入,这种经济理想就立刻变得脆弱不堪。
实际上,在现实社会里,由于各个利益部门特殊利益诉求的存在,个人正当的思想与行动自由,往往会在经济过程中受到不合理的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