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大家相信我,我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了,”她说,“尤其是知道了博讲课的内容以后。”
她朝屋子的另一角看去,一个秃头、大黑胡子的男人站在屋子后面的角落里,那一定是博·拉姆帕克,一个团队培训协调员。他双手抱在宽阔的胸膛前,肩膀跟猪蹄膀一样大小。他看上去就像克戈登·利迪和清洁先生的混合体,只是没有戴金耳环。
博露出阴险的笑容:“没有任何人缺席。”他戏剧性地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到目前为止。”
大家鼓掌喧笑着。
“那甘德尔又怎么说?”凯文喊道。
“大家想想看吧,”博说,“我今年还没有看到甘德尔到这儿来。”
笑声更大了。拉里·甘德尔是公司的前任首席财务官,谢尔莉让罗恩取代了他。他拿到了巨额退休金,已经搬到佛罗里达去了。
谢尔莉举起手让大家安静:“好了,晚宴上博会给大家做关于这次活动的详细说明。明天,你们大家都会看到女人并不比男人逊色,不仅仅是在办公室里,在攀岩绳上也一样。”她环顾四周,然后举起食指,“我不仅是第一个空降管理者,还是第一个领导哈蒙德航空公司的女人。我知道,你们当中的一些人为此感到不舒服,我可以理解,任何变化都不容易被接受。但是,这只是挑战的一部分……我希望大家一起努力度过这个周末。”
房间里很安静,却有一丝不安的气氛在飘荡。汉克和巴洛两个人用一样的姿势看着谢尔莉,他们右手放在肚子上,支持着左胳膊肘,左手用婴儿拿奶瓶的姿势握着玻璃杯。
“如果你们不愿意,”她说,“我希望你们能够擅长游泳。”她环视了下面几秒钟,没有人笑。于是她继续说:“你们也许听说过,没有军队的将军什么都不是。我需要你们当中的每个人都出力,不是为我,而是为了这个伟大的公司。我提醒大家,哈蒙德公司的标志是狮子,有了你们的努力,我们才能发出真正的狮吼。”
雨果用胳膊肘使劲地击了一下巴洛,用力之大把巴洛的酒杯都碰掉了。酒杯掉在硬木地板上,摔成了碎片。
几分钟后,我们都来到大宴会厅吃晚饭,巴洛站在汉克的旁边,汉克把一只手放到我的肩膀上说:“那么说,你有一些资料要给我?”汉克的语调虽然还很生硬,但已经冷静了一些。
“我很肯定找到了E-336坠机的原因。”我说。
“好吧,说给我们听听。”他把手从我的肩膀上拿开。
巴洛葡萄干似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我。
“也许我们应该晚些时候私下说。”我说。
“不用,我和巴洛之间没有秘密,你直接说吧。”汉克对着巴洛说,“杰克说,他知道为什么欧斯帕提拉的飞机会在布尔歇机场坠毁。”他的语调里有些得意,几乎是挑衅,好像他不相信我,或者有些质疑的样子。
我停顿了一下。谢尔莉和艾丽走到汉克身后。
“还是以后再说吧。”我说。
“还是现在说吧?”谢尔莉说,“我也很想听听。”她向我伸出手,“我想我们还没有见过。我是谢尔莉·托宾,晚餐的时候你可以坐在我旁边吗?”
汉克向我投来一束明晃晃的、十足厌恶的目光。
二十二
晚宴设在一间看得到海景的大房间里,里面早已放好一溜长长的桌子。夜幕降临,玻璃窗上反射着黑曜石般的光芒,把房间里染成琥珀色。你看不到海水,但是可以听到内港海浪轻轻拍打岸边的声音。
谢尔莉坐在桌子的主位,我挨坐在她的左边。我的另一边是巴洛,然后是雨果,他肚子太大,不得不把椅子往后挪,腾出点空间。
雨果正在长篇大论地讲着巴洛的轶事。同时,谢尔莉正在和首席财务官罗恩说话。罗恩的光头很亮,显得出奇脆弱,就像个婴儿。他说:“我觉得你的讲话非常干练。”
桌子上铺着坚硬的白色亚麻桌布,上面放着昂贵的镶着金边的瓷器和闪亮的餐具,旁边摆着各式各样的酒杯和玻璃杯。每个座位旁边都放着一个窄窄的打印菜单,上面有六道菜。每个盘子上都放着一个折叠成扇子形状的白色亚麻餐巾,旁边立着一个小卡片,上面用漂亮的手写体写着每个人的名字。
我一点都不明白为什么谢尔莉要我坐在她旁边。如果她想让我做她的间谍,这样做我就更不明白了。
我拿了一个用橄榄油烤的酥脆热面包卷,抹上黄油,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汉克坐在我这侧桌子的最末端。但是如果仔细分析餐桌的布局,就会发现,这不是男人的世界,艾丽坐在桌子的另一侧,处于凯文和克莱夫中间。这两个死党似乎想联手挑衅她,一起对付她。她礼貌地微笑着,我迎住了她的目光。她看了我一眼,目光里传达了很多信息:消遣的、尴尬的,甚至还有一点点秘密的享受。
几个墨西哥服务员把龙虾浓汤倒到每个人的碗里。另外一个服务员在倒法国白葡萄酒。我抿了一口,这酒对我来说味道不错,其实我根本就不懂酒。
巴洛也抿了一口,满意地“哼”了一声,撅起湿润的红嘴唇,话从嘴角蹦出来:“我没有戴老花镜,这酒是默尔索产的还是桑塞尔产的?”
我耸耸肩:“我想反正是白葡萄酒吧。”
“让我猜猜,你是个看酒瓶塞品酒的家伙?”
“我?什么都不是。我实际上更喜欢装在加仑罐里的酒。”我干脆直接承认自己是外行。
他礼貌地笑着转身到另一边去了。
罗恩继续像个提线木偶那样对着那边的谢尔莉喋喋不休:“嗯,你把所有人都吓到了,那是件好事。”他的嘴就是一个薄薄的斜线,几乎没有什么嘴唇,下巴两边的小胡子被剃得光光的。重重的黑框眼镜如果戴在左伊或其他人脸上也许看着还挺独特、可爱的。但是戴在他脸上,怎么看都像个书呆子。
“我希望大家不要太害怕。”谢尔莉说,“太多的恐惧会适得其反。”
“不要忘了,如果没有足够的压力和高温让燃料燃烧,飞机是飞不起来的。”他回答道。
“是啊,不过没有制冷系统,机件就会失效,对吧?”
“说得对。”他笑着说道。
接着谢尔莉转向我,提高了声音:“话说回来,那飞机为什么会坠毁?”
她的意思我全都知道。相信我,她知道坠毁的原因,她肯定知道。但是她想让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那个原因公布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