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8)

“任何有可能涉嫌提供非法贿赂的文字,”谢尔莉补充,“任何违反公司规定的事情,都会给我们造成麻烦。任何以‘礼金’为诱饵来搞定的订单,或者提及‘有特殊目的’,或者让你觉得不对劲的一切事情。你打听到什么都行。”

我想起雨果说起用非凡手段打通关系的话题,凯文马上示意他闭嘴。但是我没有说,而是问:“不对劲的事?就像某人取下了一个床垫上的标签那样不对劲儿?”

艾丽瞪着我,但是我可以看到她试图掩饰的微笑。

“我以为我们是有默契的。”谢尔莉的脸颊微微发红,像刨冰上点缀的樱桃糖浆。

我一点都不喜欢这样。谢尔莉要求我做的事听起来和帮她清理鸽子粪一样简单:找出谁在背后说她坏话,谁对她不忠。我开始怀疑,关于律师事务所和公司内部调查的说辞,不过是让我成为她眼线的借口。我想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谢尔莉对艾丽说:“我肯定闻到雪茄味儿了。”   “要我去检查一下吗?”艾丽问。

“哦,不,”谢尔莉说,“我来处理好了。 ”

“你知道,”我说,“每隔两到三分钟,整个机舱的空气就会彻底循环一次。”

谢尔莉茫然地看着我,好像没有什么反应。我想这不能怪她。然后我说:“我这间谍工作是从年会上的团队拓展训练之前开始,还是之后开始?”

这下她给了我一个明显的蔑视,至少看起来是这样,反正肯定不是爱意和敬佩。我感觉到,她后悔让我参加进来。

“你可能什么都听不到,”谢尔莉说,“不过话说回来,你也可能不经意地听到些什么来帮助我们破案。”

我沉默着。

“我感觉你不大感兴趣。”她说。

我注意到,艾丽一直避免着跟我对视。

“是的,我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我承认。

“我知道。但这可能对你未来的职业有好处。这是一个机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如果她的额头还有感觉的话,她可能会扬眉毛了。 

我并不知道她说的“机会”是指什么,但是我知道她在用她的方式贿赂我。“我不知道,”我说,“当间谍并不是我想发展的职业方向。”

“你是说你不想为我工作?”

“我没有那么说,”我站起来,“我会考虑的。”

“我希望你现在就回答。”谢尔莉说。

“我会考虑的。”我重复着,然后走了出去。

我回到座位上,继续研究飞机坠毁的照片。汉克和他的伙伴们仍然在抽雪茄,舱内到处都是浓烟。我的眼睛开始发酸。

我想到谢尔莉和艾丽,还有她们刚刚要我做的事情。并不是我觉得要对汉克、凯文或其他那些家伙表忠诚,而是我不喜欢被人招募来当间谍,更不喜欢谢尔莉让我参加这个年会是出于这个目的。但是我相信艾丽的判断,就像谢尔莉相信艾丽一样,而且我知道,艾丽是不会要求我做一些她认为不重要的事情。 

就在这时,我看到有人以最快的速度大步走进休息厅,像发射出来的导弹。那是谢尔莉,她的脸气得紧绷着。她走进汉克的谈话圈,她的头向前倾着,我可以看到她在和两个男人说话,但是我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不管她在说什么,说得很平静,脸上的怒气也消失了,变得非常友好。她微笑着,轻轻地拍着汉克的胳膊,然后转身平静地走回她的办公室。

然后我看见汉克的脸上展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他把雪茄浸灭在啤酒里。我看不到雨果的脸,但是我看到他也把雪茄捻碎在坚果盘里。

我对自己笑了笑,摇摇头,然后又接着回想和谢尔莉、艾丽谈话的整个过程。我准备去做她们要我做的事情,只是因为艾丽想要我做。不过,我还是不喜欢。我渐渐地相信,她们肯定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我。不过一个半小时后,飞机即将降落,那之后的四天,我就会从只是简单地担心有什么不好的事即将在度假屋里发生,变成时刻怀疑那种事情会发生。

当然,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十三

度假村建在一个陡峭的山坡上,很大,简朴而美丽,几乎是竖在我们的头顶上,基本上是一个杂草丛生的原始大木屋,估计有上百年的历史。这使我想起了那些在黄石公园或阿迪朗达克见到过的那些古老坚实的著名木屋。木屋的外墙是去了皮的原木,可能是云杉,但是填充在木头之间的不是水泥和砂浆,而是用木焦油处理过的绳子。度假村是个二层楼,一棵极度倾斜的银色雪松上露出铺着鹅卵石的屋顶。屋前有一个很大的阳台连接到木板走廊,一直蜿蜒到山脚下的一个风化了的码头。

在加拿大卑诗省中部海岸,距离温哥华以北三百英里的里佛斯内陆湾里,国王奇努克的别墅独孤地坐落在肖特博尔特湾的独立水域中。唯一到达那里的办法是乘坐私家游船、直升机,或者特许的水上飞机。

说这里偏远,简直是太轻描淡写了。这简直就是我见过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偏远”这个词对我来说,就是我长大的那种纽约州北部小镇——伊利郡,离布法罗五十英里的农村。最近的购物商场是二十五英里远的西塞尼卡,全年最大的事就是乳品节,我不骗你。在我家乡的小镇历史上最重要的事件,就是在1934年,一辆校车被北行的B&O货运列车撞上,没有人死亡。

但是,和这里比起来,我的家乡小镇简直就是曼哈顿了。

哈蒙德飞机降落在了温哥华岛西北端的哈迪港机场,在那里我们被分配到几个水上小飞机上。经过短暂的飞行,我们降落在水面上的一个简单码头前。太阳在空中低挂,像一个巨大的黄色土球,在水面上闪闪发光,景色相当壮观。 

一个和我年龄差不多、名叫瑞安的人接待了我们。他身穿缝着国王奇努克标志的彩色Polo衬衫,微笑着迎接我们,然后叫出除了我以外所有人的名字,显然他还记得去年他们来过这里,也许他重新温习过。我几乎以为他会像在梅德俱乐部那样,递给我们插着小伞的饮料。

“一路飞得还好吧?”瑞安问,他个子不高,有着沙褐色的头发、清晰的蓝眼睛,是个干净利落的家伙。

“飞了不止一路,辗转了好几路。”凯文·布罗斯一边粗鲁地纠正他,一边踏上码头,从他身边走过。

雨果·米斯需要有人协助才能下到码头,他戴上了一副雷朋韦法尔斯的眼镜,只要再加一个猪肉饼状的帽子,看起来就像蓝精灵了。“现在是钓鱼的好季节吗?”他问瑞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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