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要阻止这件事。”凯文说。
“太晚了,已经开始调查了。”
“汉克,你是唯一一个能说服她的人,别把自己的饭碗弄砸了!”
我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听他们谈话。我想,对他们来说,我不过是公司组织机构图上最底层的小草根,甚至可能是埋在地下的小土豆。汉克应该已经意识到我跟谢尔莉不是一派的,所以我对他们来说构不成威胁。他甚至没有费心去和凯文解释,我是谁和我为什么在这里。
“嗯,我父亲教育过我,从来不要试图说服女人,”汉克说,他微笑着眨眨眼,“无论如何,我脑子里的计划不包括说服工作。”
我的手机响了。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借口离开。那两个人甚至没有注意到我走开了。
“嗨,你还开心吗?”左伊说,“让我猜猜。你给自己浑身贴满了金片,正在到处讨好,忍气吞声。”
“差不多吧。”我走到停机大楼外面,站在阳光下,欣赏着闪闪发光的哈蒙德飞机。
“你有没有和什么人说话,还是自己在一边站着?跟老板们在一起很自豪吧?”
“左伊,你有什么要跟我说吗?”
“我刚问过一个航空日报的记者,关于飞机坠毁的事情。他说是一个复合材料的问题导致的那个什么断裂。”
“内侧襟翼断裂。什么复合材料的问题,他说了没有?连接材料?”我感觉到阳光温暖地照在脸上。
“你以为我是工程师吗?我连家里的电视和录像机都不会操作。反正我是边听边记,把我记下来的都给你发电子邮件了。邮件里我还附了一些飞机机翼的特写镜头。”
“太好了,左伊。我上了飞机就去下载,谢谢。”
“别客气。噢,对了,杰克。”
“什么?”
“航空日报的家伙还告诉我,新加坡航空公司刚刚退掉他们和欧斯帕提拉公司的合同。他们彻底被那个坠机给吓到了。”
“真的?”那可是个大合同,几乎和印度航空的一样大。“正式公布了吗?”
“还没有。记者刚刚得到这个消息,正要把它放到他们的网页上。所以,目前还没有其他人知道。你现在是提前十五分钟知道的。”
“汉克·博丁一定会高兴得像猪掉到了食槽里。”
“没错,我觉得你应该亲自去告诉汉克这个好消息,就当是爆料。”
“也许吧。”
“你在犹豫。你不想让人看起来像在拍马屁。好吧,你可能想开始跟所有的大头们搞好关系。尤其是现在你要跟他们共度一个长周末。你们可能会一起做那个‘信任感’的拓展培训(注:一个人站在高空向后倒下,其他队友在下面用手臂接住,考验团队之间的互相信任度和责任感)。”
“要是拍马屁才能获得信任,我宁可自己掉下来没人接,摔成脑震荡。”
“我可听见你吹牛了哦!”
“好吧,我把这消息爆料给汉克就是了。还有,再次感谢你。我欠你一次。”
“才一次?”左伊说,“一次的平方还差不多。”
“那不还是一次嘛。”
“随便吧。”
我挂断电话,走回候机室。
八
一个有着圆圆的光头、耳朵状如茶壶的高大男人在我前面推开了候机大楼的玻璃门。有人叫了他一声,他用南方口音超大声地回答,不停地笑着。他到处跟人寒暄着,就像在参加一个武林好汉的聚会,他是那个匆匆赶来的老大。他的双下巴晃动着,穿着一件银灰色高尔夫衬衫,紧紧裹着他的啤酒肚。
这一定是赫赫有名的雨果·米斯,我们公司驻纽约的首席推广大师。根据凯文·布罗斯的说法,他是谢莉尔准备要“打入冷宫”的人。
他直接走向汉克和凯文。我往后退了一点。雨果看了一下他的手表,那是一块巨大的、比飞盘小一点的表,前卫的银色。然后凯文也看了一下他的手表,大小差不多,不过是金色的。看起来他们都在关注着飞机起飞的时间,我有点不明白,他们谁会在乎什么时候能到开高管年会的度假村呢?
我朝着汉克和他的公文包走去,听见凯文用在任何地方都能听到的克拉克松口音说道:“这是万国表(IWC)。”
雨果嘀咕了几句,凯文接着说:“我十二月在苏黎世买的。它可是世界上最复杂的腕表,有七百五十个机器零件,镶着七十六颗红宝石,同时可以显示年月日,还可以显示近十年甚至是一个世纪的万年历。”
原来他们在炫耀各自的手表。“那个,万一你忘了你是在哪个世纪呢?”雨果嚷嚷道:“现在是二十一世纪,至少我上次看的时候是这样的,除非你的手表跟别人不一样。”
“这表的月相显示是有史以来最精确的,是分秒计时的。”凯文说,“陀飞轮每秒可以校对八次。你听听,时针每十五分钟都会响一次。”
“对不起!”我说。我试图引起汉克的注意,但他根本就没看我。
“这么复杂的设计会把我弄疯了的。”汉克说。
雨果也举起自己的手表说:“我这块采用的是儒勒·爱得马斯时间框架方程式技术,也超级复杂。”
“这个东西到底怎么告诉你们时间?”汉克说,“我只是想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起飞。”
“谢尔莉不来,咱们哪里都去不了。”雨果看着他手表上的小飞轮说,“我想谢尔莉肯定要闪亮登场,并且有风度地迟到,这才是总裁的气势。”
“迟到不是总裁的事,”凯文说,“女人向来爱迟到。就像我妻子,每次出门都需要我催啊催,还得耐心地等待。”
汉克只是微微笑着,既不参与他们的嘲讽,也不反对他们的观点。“嗯,她来之前,这架飞机是不会起飞的。”汉克说。
雨果·米斯注意到了我,问:“我们什么时候能走?”
“对不起,你说什么?”我问。
“我们可以走了吗?”
“我……我不知道。”
他眯起眼睛看着我,然后狂笑道:“对不起,小伙子,我以为你是飞机乘务员。”他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是因为你打着领带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