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哈蒙德航空公司有四架私人飞机,都停在公司设在凡奈斯机场的私家机库里,该机场位于洛杉矶市区西北大约二十五英里的圣费尔南多凡。住在机场附近的当地人给该机场起了个别名叫“噪音凡”,和洛杉矶机场比,这个地方距哈蒙德总部更远,因为它不是民用机场,所以登机手续更简便一些。
我以前从来没有乘过公司的私人飞机,每次出差都是坐普通航班。公司的私人飞机都是给精英们准备的。
我把吉普车停在低矮的机场大楼前面,从后备箱拿出行李,四处张望。飞机就停在停机坪上,非常近。这是我们公司最大的一架私人飞机——崭新的哈蒙德商务飞机,机翼上喷着哈蒙德总公司的巨大标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就像刚刚洗过,很漂亮。
没有人告诉我应该去哪里,是否应该直接上飞机。你甚至可以直接把车开到飞机前面,然后登机。但是透过公司贵宾候机室的镀光玻璃,我看到一些人像是哈蒙德的高管,于是我拖着拉杆箱朝他们走去。
这个候机室是在1930年机场改建的时候设计的,大理石的地面和低背皮座椅。这让我想起那些只为一等舱乘客服务的高级候机室,在别人开门关门的瞬间,偶尔才能瞥到一眼。在拥挤的飞机场,大多数人不得不在喇叭声中躲避着快速驶过的旅客电瓶车,或者和手拿着肉桂卷的肥胖女人在通道里挤来挤去,与此同时,一些衣着考究的旅客们,正坐在安静的贵宾级或是皇家级候机室里,悠闲地品着香槟,吃着烤白鲟鱼。
我向周围看了看,大概有十个人左右。没有一个女人。在哈蒙德航空公司,除了新来的总裁,没有其他女性高管。
他们的情况都差不多,年龄从四十出头到约六十岁,看起来都是精力充沛的中年人,稳健、精力旺盛。所有人身上都有同一种趾高气扬的气势,仿佛是参加同一个家族聚会的亲戚。
此外,他们没有一个人像我这样打着领带,甚至没有人穿夹克。大家穿得都很休闲,运动服或者户外服装,比如运动短裤或休闲裤、高尔夫球衫、名牌外套和T恤衫,都是名牌衣服。
我肯定是没收到过行程安排。
其中有一些人在随便溜达,口中自言自语,耳中塞着蓝牙耳机,看起来像是劳斯莱斯银色淑男车闪着的蓝色车灯。汉克·博丁站在门口不远处。他穿着一件海蓝色的短袖针织衬衫,正在和一个我不认识的人说话。
在这里,他是唯一一个我认识的人,我想我应该走过去跟他打个招呼。可我又不想打断任何人的交谈,但是也不想一个人傻傻地站在那里像个木头人。我也许不是一个最外向的人,但是我也不是社交小白。不过,我仍然觉得在这里我像一个中途转学来的新生,午餐时间在学校餐厅里拿着盘子到处看,看能不能找到个熟悉的面孔,可以和他坐在一起。就像我十六岁刚去格伦维尤少管中心时的感觉。
于是我把公文包放到门边,然后向他走去。“嗨,汉克。”我说。
汉克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个瘦高个的家伙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是凯文·布罗斯,商用飞机部的销售执行副总裁。他的脸很长,鼻子看起来像是被打破过不知道多少次,凯文曾在全美十大“大学橄榄球队”之一的密歇根大学队打过球,他鼻子上的伤很可能是玩橄榄球留下的。
“你在这儿。”凯文冲着汉克说。
凯文压根就没注意到站在旁边的我。
“你看到谢尔莉今天上午发的那个狗屁邮件了吗?”他低声问。他穿了一件黑色的UnderArmour牌T恤衫,紧紧箍在他又宽又平的胯上,好像超人内衣外穿的效果。“她所谓的公司行为准则和财务流程制度都是在放屁。”他张狂地盯着汉克说。我简直不敢相信,他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明目张胆地诋毁总裁,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
汉克微笑着摇摇头,不置可否。
凯文继续说:“她以为她是学校的教导主任不成?”
汉克只是眨了眨眼,说道:“她大概以为我们都不知道公司早就有行为准则的吧!你认识杰克·兰德里吧?”
“嗨,你怎么样?”凯文毫无兴致地跟我打招呼。他敷衍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就转向汉克:“雨果在哪里?”
“他随时都会到,”汉克说,“从华盛顿特区飞过来。”
“哈!这么说谢尔莉还没有把他开除?”
“谢尔莉是不会开除雨果的,”汉克轻声地说,“不过谢尔莉今后肯定会刁难他,到时候他会宁愿现在就被开除。”
他们没有跟我解释,但是我知道他们说的是雨果·米斯,哈蒙德公司在华盛顿特区的业务高级副总裁。简单来说,他是我们公司安在首都的首席形象推广大师。雨果是个典型的南方男人,天生的国会山产物。公司雇用他之前,他一直在布什总统的国防部做副书记,在此之前,他一直是共和党某重要议员的高级幕僚。他和国会里的任何一位大人物都可以勾肩搭背。
公司有谣传说,几个月前他给哈蒙德公司拉来了一个空军的大合同,但是他拿项目的方法很独特,甚至可能是非法的。但这也只是谣传,没有任何人被指控,没有任何具体的证据。现在我有点怀疑,左伊刚刚聊天说的那个公司保安部女人奉命检查汉克等人的电子邮件,是否跟这件事有关。
“谢尔莉就是想留着他慢慢地折腾,你说是不是?”凯文斯说。
汉克靠近凯文低声说道:“我听说,她雇用了华盛顿的一个大律师事务所在进行公司内部调查。”
凯文看着他:“你开什么玩笑!”
汉克盯着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