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头:“好的,请讲。”
“有个叫苏菲的女人,在公司总部的保安部工作。”
“她怎么了?”
“我昨天晚上在北藤的密室里碰到她,她说她刚刚为公司的法律部门完成了一个顶级机密的大项目。”
她停顿了一下,好像不确定是不是应该继续说下去。我差点想说,连你都知道的事情,也就不算什么顶级机密了。但是我却点了点头说:“是吗?”
“她说她进入了公司一些人的电子邮件系统,把他们的一些邮件存档,然后发给了华盛顿的相关法律部门。”
“为什么?”
“她不知道。有人要求她这么做,这让她毛骨悚然,这意味着有严重的事情发生,也许是搞办公室政治。”
“检查每个人的电子邮件?”
她摇了摇头:“只检查了一些高层官员的邮件。”她停了一两秒钟说,“包括汉克· 博丁的。”
“真的?这可真有意思,是谢尔莉·托宾让她这么干的?”
“如果是谢尔莉,我不会感到奇怪。”
我想了一下,曾经听说过,董事会从哈蒙德公司以外找个空降兵来做总裁的原因之一就是想清理门户。有谣言说,公司里有各种各样的贪污现象和小金库,但说实话,谁都知道做业务难免都有点这些事情。“难怪呢,汉克也许就是想知道,我究竟是不是谢尔莉的心腹。”
“如果我是你,我得小心点了。”左伊说。
“小心点?为什么,难道我会被牵连?”
左伊做了个鬼脸,她似乎不高兴我用不高明的冷幽默来打击她八卦的热情。但是,我觉得,无论副总裁汉克和总裁谢尔莉之间有什么矛盾,都与我无关。
“不是,”她说,“一连四天,你要和公司那些巨头们大眼瞪小眼,我怕你不小心说了真心话,把工作给丢了。那些老大们可不爱听你那些逆耳忠言。”
“我什么都不能说?”
“什么都不能说。你也许懂狗,杰克,但是你不了解狼。对于狼来说,最要紧的事,就是争夺统治权的问题。”
六
我开车驰骋在去凡奈斯的405号公路上,一辆警车不知道从哪里冲了出来,它闪着蓝色的顶灯、拉着警笛。我的胃开始痉挛,该死的,难道我超速了?真是的,这里谁不超速啊?
警车却从我旁边飞驰而过,去追其他可怜的倒霉蛋了,只留给我一个模糊的印象和片刻难以找回的记忆。
这瞬间的印象勾起了我不堪回首的往事……
那时候我戴着手铐,被法警带上了法庭。我穿着一件系着白色纽扣的衬衫,那时我十六岁,身材瘦长,肩膀还没有长开,那件衬衫对我来说显得有点大,衬衫的商标弄得我脖子很痒。一个矮胖、大腹便便的法警把我带到木制长桌旁边,他让我想起了青蛙。他示意我坐在指派来的辩护律师旁边,等我坐下,给我解开手铐,然后坐在我身后。
法庭里的人很多、很热,混杂着霉菌、汗水和清洁剂的味道。我看了一眼律师,她有一头卷曲的棕色头发,是一个看起来善意、有点心不在焉的女人。她用同情的眼神飞快地看了我一眼,让我觉得胜诉没有什么希望。我注意到,放在她面前桌上的文件不是我的,那意味着,她已经开始准备下一个案子了。
我的心怦怦直跳。法官是个表情可怕的黑人妇女,戴着一副老花镜,眼镜链挂在脖子上。她跟秘书耳语着。我看到她面前有块木纹的塑料名牌,刻着白色的字:尊敬的佛罗伦萨·奥尔顿威廉姆斯。
一只荧光灯管不停地闪着,嗡嗡作响。巨大的散热器也砰砰作响。噪音在法庭外面的大厅里回响。
最后,法官转向我,透过眼镜的上半部看着我,清了清嗓子。“杰克·兰德里先生,”她说,“有一个古老的印第安传说,说的是一个年轻人因为有好斗的倾向,总是不断地惹麻烦。”她用严肃低沉的语调说着,“年轻人去见他的祖父,说‘有时候我觉得非常愤怒,控制不了自己,我总是无法阻止我自己’。他的祖父,是个部落长老,一个聪明的老人,‘我明白。我以前也曾经这样。你看,在你的心里面有两匹狼。一匹是善良与平和的,另一匹是邪恶卑鄙和愤怒的。邪恶的狼永远在和善良的狼进行斗争’。男孩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但是爷爷,哪只狼会赢呢?’老人说,‘你自己喂养的那只’。”
她拿起文件夹,把它打开,清了清嗓子。一分钟过去了。我的嘴开始发干,我发现很难咽下唾沫。
“兰德里先生,我认定你的过失杀人罪成立。”她从眼镜上面看着我。我身边的公共辩护人倒吸了一口气。“你应该庆幸你不是在成人法庭。我判你进少年管教中心监禁十八个月。我希望你刑满释放的时候,能明白你应该喂养心里的哪一匹狼。”
大厅里只有散热器的砰砰声、日光灯的嗡嗡声,还有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的女人笑声在回荡着。